番外 另一種結(jié)局 （3）

　　幾天后的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輛馬車在特羅斯特區(qū)調(diào)查兵團(tuán)總部門外停下。黛兒從車上走下來，身穿白色襯衫、淺綠色百褶裙以及方便運動的短筒靴，頭發(fā)隨意用發(fā)繩綁在腦后，打扮非常樸素且不引人注意。但是因為久病在床，她看起來非常消瘦，身高外貌都顯得比實際年齡稚嫩。

　　“注意安全?！睖啬萆诘?。

　　“嗯?！摈靸撼瘻啬萆c點頭。

　　早在他們到來之前，利威爾就在門口等候了。黛兒看到他，不自覺地低下頭，“這兩天打擾您了，利威爾兵長?！?p>　　聽到黛兒稱呼他為‘兵長’而不是‘哥哥’，利威爾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他走到馬車車窗下問溫妮莎，“你不一起嗎？”

　　“我還有別的事情?！睖啬萆戳搜壅谕鴪F(tuán)總部內(nèi)張望的黛兒，“醫(yī)生建議不要太過刺激她，能不能恢復(fù)記憶就隨緣吧。只要你對她好，她還是會把你當(dāng)‘親人’看待的?！?p>　　“知道了?！崩柛鷾啬萆绖e后，轉(zhuǎn)身拍拍黛兒的肩膀，“跟我來?！?p>　　“是！”黛兒下意識地敬了個心臟禮。隨即覺得有點奇怪，便放下拳頭，想要小跑跟上利威爾。雖然做了不少康復(fù)訓(xùn)練，但她走路還不算太利索，剛把步子邁得大一點就覺得自己膝蓋發(fā)軟。

　　就在黛兒將要面朝下栽倒的時候，利威爾及時回身扶住了她，“小鬼，還沒恢復(fù)體能就不要輕易跑動?！?p>　　“嗯…謝謝?！摈靸赫痉€(wěn)后松開了抓住利威爾胳膊的手。她有點懷疑，眼前這個動不動就兇巴巴喊她‘小鬼’的矮大叔真的是照顧了她好幾年的‘哥哥’嗎？他這樣的性格和說話方式不會招人喜歡吧…

　　消滅了墻壁內(nèi)的巨人后，特羅斯特區(qū)的兵團(tuán)總部就成為了新加入調(diào)查兵團(tuán)的士兵訓(xùn)練的場所。

　　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黛兒很快便憑直覺找到了訓(xùn)練場、宿舍、食堂這些地方。雖然所有認(rèn)識的人都不見了，自己留下的痕跡也被時間抹平，但很多地方依然能夠與記起來的畫面重疊。

　　“納拿巴，米凱，埃爾文，韓吉…”黛兒自言自語地念出了一些突然蹦出腦海的人名?？蓻]一會兒，她就頭痛欲裂地捂著前額，那些被她說出來的名字沒辦法跟腦海里存在的多張人臉匹配。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崩栭_口打斷了她。

　　接下來，兩人來到武器倉庫，利威爾把一個立體機動裝置放在黛兒面前讓她辨認(rèn)。黛兒驚訝自己竟輕而易舉地說出了每個部分的功能以及使用方法，從皮帶組的固定到扳機的扣動她都異常熟練。這越來越說明，自己真的參加過訓(xùn)練兵。

　　但自己為什么要加入調(diào)查兵團(tuán)呢？溫妮莎說是因為利威爾，可黛兒還是想不明白，就算他們是‘兄妹’也不至于讓她連命都不顧了吧。難道…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心里萌生，難道是利威爾強迫她的？畢竟印象中利威爾曾經(jīng)各種‘威脅’過她的‘生命安全’。

　　“已經(jīng)是中午了，走，吃飯去?！崩柹焓窒胍萑氤了嫉镊靸阂话?，可黛兒卻仿佛回到了剛醒來時的樣子，后退一步躲開。只握住了身旁的空氣，利威爾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默默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他們一進(jìn)入食堂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大家都竊竊私語地談?wù)撝靸汉屠柕年P(guān)系。有人懷疑他們是‘父女’，也有人覺得他們只是‘遠(yuǎn)方親戚’。

　　“你在這里坐著，我去打飯?！崩柊痒靸簡为毩粼诹艘粡埐妥琅?。

　　所有人，包括利威爾都穿著兵團(tuán)制服，只有她穿著便裝，并且其他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她，黛兒低頭搓了搓手臂，渾身不自在。

　　沒一會兒，利威爾端著裝滿食物的托盤回來了，并把食物分給了黛兒。

　　眼前的盤子上放著干面包和淋了醬汁的土豆泥，旁邊插著勺子的木杯子里盛著蔬菜湯。對比起她在病床上的伙食，這頓簡陋的午餐差點令她得無從下口。然而奇怪的是，黛兒神差鬼使一般把面包撕開，沾了沾蔬菜湯才放進(jìn)嘴里，好像早就知道這樣吃比較容易下咽。

　　寡淡的味道觸動了某條神經(jīng)，黛兒突然有種特別懷念的感覺，仿佛遇見了久違的朋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吹谨靸撼詡€飯都那么感動，其他人不由得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連這樣的飯菜都吃得那么開心，實在太可憐了?！?p>　　“嘖…小鬼，是午餐太難吃了嗎？”利威爾遞給黛兒一張手帕，他可不想讓別人以為是他把她弄哭的。

　　黛兒接過手帕搖搖頭，“我不知道…”

　　吃完午餐，利威爾帶黛兒回長官宿舍休息。走廊上，黛兒好奇地觀察著四周，其中一扇門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而恰好這時，利威爾停在那扇門前，掏出了鑰匙。

　　黛兒意識到，她以前肯定進(jìn)過利威爾的房間，由此說明他們真的有這超乎常人的關(guān)系?？粗柕谋秤?，黛兒忽然感到一絲愧疚，被親近的人遺忘，大概會很難過吧。

　　走進(jìn)干凈整潔的宿舍，黛兒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鞋，生怕踩出腳印惹利威爾生氣。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利威爾是潔癖這件事情已經(jīng)深入骨髓，就算腦子忘了，身體依然保留著記憶。

　　“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你可以到床上躺一躺?！崩栆贿吪葜t茶一邊說。

　　“我坐一坐就行?！摈靸豪_一把遠(yuǎn)離利威爾的椅子坐下，心里不停地冒著冷汗。這樣隨便招呼一個‘陌生人’睡自己的床真的好嗎？就算是親兄妹也得注意點‘社交距離’吧。為什么利威爾說得那么理所當(dāng)然？難道她以前還在這里睡過？

　　利威爾看不出黛兒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不過他真的很希望她能早點恢復(fù)記憶。于是給黛兒倒了一杯紅茶后，他來到書柜旁，把黛兒之前留在這里的東西翻找了出來。

　　“給你?！?p>　　“謝謝?！摈靸好摽诙?，條件反射般接住了利威爾遞給她的東西，然后她就后悔了，眼皮和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這個利威爾兵長是自戀狂嗎？為什么會有一個跟他自己一模一樣的玩偶？’

　　“這是你的東西?！?p>　　“我的？”黛兒目瞪口呆，自己為什么會有一只跟利威爾兵長一模一樣的玩偶？她開始懷疑自己其實是個‘變態(tài)’，對利威爾懷有某種執(zhí)念以至于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跟隨他加入調(diào)查兵團(tuán)。

　　利威爾見黛兒的神色不對，于是補充道，“是溫妮莎…多洛莉絲給你買的。”

　　為什么多洛莉絲會給她買這個？是看穿了她內(nèi)心深處某種‘不可告人’的情愫嗎？結(jié)合之前總總跡象，黛兒越來越懷疑她和利威爾的關(guān)系。

　　慢著！腦回路一轉(zhuǎn)，“這是買的？”也就是說這玩意不止她一個人有。

　　“沒錯?！?p>　　黛兒恍然大悟的表情讓利威爾看到了希望。她終于想起他了嗎？

　　只見黛兒肅然起敬地說：“利威爾兵長，您辛苦了?！痹试S別人按照自己的模樣做成批量生產(chǎn)的玩偶拿去賣，這種勇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沒想到人類最強士兵也有一段黯淡的歲月，只能依靠出賣‘色相’維持生計。

　　“哈？”利威爾好像明白了黛兒在想什么，兩手捏著她的臉頰前后搖晃，“這個不是重點，快想想還記起了什么？”

　　嘴巴的肌肉被利威爾往兩邊拉扯，黛兒只能含糊地回答，“沒有了，嗚嗚…”

　　想要通過物品喚醒黛兒記憶的嘗試失敗了，利威爾坐下喝了杯紅茶壓制住剛才的沖動，心平氣和地問：“接下來你想去哪？”

　　黛兒‘傷心’地趴在桌面揉著自己的臉頰，她回想起了利威爾送她的海螺，“我想去海邊?！?p>　　“海邊嗎？”利威爾有點猶豫。大陸對面斷斷續(xù)續(xù)還有不明就里的船只闖入，調(diào)查兵團(tuán)二十四小時在海岸線戒備，那里并不怎么安全?？僧?dāng)他對上黛兒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時，還是松口了，“嘖…麻煩的小鬼。記住，我讓你走的時候你必須馬上離開?！?p>　　“嗯！”黛兒沒想到利威爾竟然輕易答應(yīng)了。

　　從馬廄里牽出自己的馬，利威爾問：“小鬼，還記得怎么騎馬嗎？”

　　黛兒搖搖頭，仰視著那匹高大的黑馬，黑馬也盯著黛兒，然后親昵地舔了舔她的頭頂，“它認(rèn)識我？”

　　“姑且算是認(rèn)識吧?！崩栍浀明靸焊诉^這匹馬。而且之后黛兒也時常來打掃衛(wèi)生，自己的馬記得她也很正常。

　　不過，看到黛兒走路都吃力，就算她還記得怎么騎馬利威爾也不敢真的讓她自己騎。他先把黛兒托上馬背，自己再踩著馬鐙翻身騎在黛兒身后。兩手臂分別繞過黛兒的腰握住韁繩。

　　“小鬼，把頭撇一邊去，擋住我了?！?p>　　黛兒努努嘴，歪了歪腦袋，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跟利威爾差不多高。

　　利威爾精準(zhǔn)地控制著馬速，不讓馬背太過顛簸，就像黛兒小時候那樣。馬兒一路小跑離開了調(diào)查兵團(tuán)總部。行至林間小路，清涼的風(fēng)迎面吹來。小路兩邊的樹木競相生長，只留下一道細(xì)長的夾縫能窺探到明亮的天空。耳邊只有馬蹄聲、沙沙風(fēng)聲，寧靜而舒適。

　　不知不覺間，黛兒身體向后靠在了利威爾身上，后腦枕著他的肩膀看著眼前的景色出神。突然，脖頸的皮膚被一股溫?zé)岬暮粑鼡狭艘幌拢靸阂粋€激靈向前縮了縮，兩手緊緊抓住馬鞍，臉頰發(fā)燙，“抱歉，利威爾兵長。我不是故意的?！?p>　　“無所謂，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崩柕恼Z氣聽起來比剛才溫和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