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另一種結(jié)局 (5)
赤腳走路的麻煩在于需要時刻留意腳下的地形和生物。從沙灘到碼頭正常有十分鐘的路程,沿途會經(jīng)過一段靠山的小路,地面全是泥土、青苔、碎石,不穿鞋子走在上面必須更加小心才行。
可黛兒玩累了,且久病初愈,還要留心路面,所以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久。眼看還有幾步就踏上碼頭的水泥地面時,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別讓他跑了!”
回過頭,一個頭發(fā)衣服都滴著水的高大男子猛然朝她跑過來。這個人的衣著很奇怪,黛兒從來見過,但他帶著頭盔,手里還拿著一把槍,不難看出其身份。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那是敵國的士兵時,自己已經(jīng)被抓住了。
那個士兵從背后用手臂緊緊勒住黛兒的脖子,用槍指著她的腦袋,“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斃了她!”
看到這一幕,士兵們都不敢向前,而聽說有平民被劫持,韓吉和利威爾也立即趕到了現(xiàn)場。只見一個馬萊士兵挾持黛兒慌張后退到海邊,其他士兵則步步緊逼將其包圍。
“放開人質(zhì),你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韓吉走上前勸道。
“無所謂,我寧愿死也不會讓你們這群惡魔把我抓住。”馬萊士兵把槍口頂在黛兒的太陽穴上,“還不如在臨死前拉個墊背,我這輩子也就值了?!?p> 利威爾此刻心急如焚,換做是以前,黛兒肯定不會給對方挾持她的機會,可是她如今連自保的方法都忘了。馬萊士兵的情緒非常激動,隨時可能擦槍走火,不能把那個家伙逼急了,他命令道:“所有人退開。”
很快,除了韓吉和利威爾,其他士兵都后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你可以放心了吧?!表n吉卸下立體機動裝置,舉起雙手表明自己沒有武器,“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但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她跟你們一樣不是尤彌爾的子民,就算注射脊髓液也變不了巨人的。”
馬萊士兵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堅定起來,“反正這個島上的都不是好人?!彼现靸和凰掖拷胍_船逃跑。
黛兒被勒得喘不過氣,雙腳幾乎懸空,兩只手扒拉著橫亙在脖子上的手臂,可她身體還很虛弱,根本掰不開士兵粗壯的胳膊。冰冷的槍口壓著她頭,死亡的威脅如閃電一般穿透了塵封的記憶。
她記得她以前也被人挾持過,那時是誰救了她來著?
韓吉和馬萊士兵相互喊話的聲音逐漸遠去,片刻的寂靜之后,黛兒睜開眼睛,自己好像被注射了藥劑,生病在床。一個黃色頭發(fā)的大哥哥正在給她念睡前故事哄她睡覺。一轉(zhuǎn)眼,另一個粉色頭發(fā)的姐姐正在喂她吃東西。
法蘭,伊莎貝爾…黛兒忽然想起了他們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每當(dāng)她半夜難受到睡不著覺的時候,總會靜靜地出現(xiàn)照顧她,而后又像沒來過一樣悄悄離去。
那個人雖然經(jīng)常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也打罵過她,但也教會了她很多東西,在生活最艱難的時候給予她溫暖和包容。記憶宛如泉涌,仿佛寶藏般閃閃發(fā)亮,黛兒終于想起了那個被她遺忘的哥哥。
只是,剛找回的東西如今又要眼睜睜地失去了嗎?
馬萊士兵很著急,他想拉著黛兒退到船上,可如果沒人幫他把通向甲板的梯子豎起來,他沒辦法登船。再者,韓吉和利威爾的站位越發(fā)逼近,感覺隨時都要沖上前將他拿下。尤其是利威爾,雖然身高矮了一大截,但一看那凌厲得跟刀子一樣的眼神就知道是個狠角色,就算他手里沒有攜帶任何武器都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手一抖,馬萊士兵緊張地扣動了扳機。
砰!
砰!
……
電光火石間,馬萊士兵被躲在旁邊船上的莎薩拿狙擊槍精準(zhǔn)擊中手腕。同時,三笠從另一艘船上俯沖出來,膝蓋狠狠撞擊士兵的頭顱。利威爾也連忙向前把黛兒從桎梏中拽出,抱著她跑開。
利威爾之所以讓其他人后退,也是因為看見三笠和莎薩在韓吉分散士兵注意力的時候偷偷埋伏在了船上?,F(xiàn)在那個士兵已經(jīng)被制服,危險解除。
把黛兒放在地上,利威爾擔(dān)心地檢查她的傷勢。然而一落地,黛兒就一把抱住了他,“利威爾哥哥…”
好像寶貴的東西失而復(fù)得,利威爾也緊緊摟住黛兒,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小鬼,不給你點教訓(xùn)就想不起來嗎?”
重新看向黛兒,除了兩道淚痕,還有一道血流劃過她的側(cè)臉。剛才,是黛兒用力向上推開了抵在太陽穴上的槍口,馬萊士兵才不小心扣動了扳機。子彈擦過她的頭頂,還好只是皮外傷。
拿出手帕捂著黛兒頭上的傷口,“你自己來?!?p> “嗯?!摈靸焊糁峙涟醋?。
隨后,利威爾把黛兒橫著抱起朝醫(yī)務(wù)室走去,在別人看不見的盲區(qū)不經(jīng)意間下唇輕觸了一下她的額頭。
一個星期后,調(diào)查兵團新來了一名后勤兵,名字叫黛爾麗絲.莫里斯。利威爾兌現(xiàn)了黛兒被凱西捅傷之后的承若,讓她留在調(diào)查兵團充當(dāng)文職。
“原來你跟利威爾兵長沒有血緣關(guān)系呀。即便如此還能在格斗比賽中短暫壓制住三笠,你的格斗水平應(yīng)該很厲害才對,怎么會被抓住當(dāng)人質(zhì)了呢?”莎薩好奇地問。
“你忘了人家失憶了嗎?”讓用手肘推了推莎薩。
黛兒撓撓腮,有點尷尬被別人說她厲害,“抱歉,我不記得什么時候跟三笠切磋過。”貌似重新加入調(diào)查兵團后,她又變成了眾人圍觀的對象。記憶雖然沒有完全恢復(fù),不過足夠她應(yīng)付日常的事務(wù)了。
后勤的工作主要是檢查和記錄物資的調(diào)配情況,黛兒基本上都能很快解決每天的工作,然后看書打發(fā)時間。
“小鬼,這個先放在這里?!?p> 某天,利威爾搬來了一個長著大喇叭的機器,“這是馬萊的船只上繳獲的,好像只要放個黑色的圓盤在上面就能聽音樂。在被上面的人要走之前,你可以試試。”
黛兒也從來見過這種稱為留聲機的機器,根據(jù)說明書搗鼓了幾下,悠揚的音樂真的從喇叭里傳出,簡直就跟身臨其境聽演唱一樣。音樂聲很快吸引來了休息中的士兵前來圍觀,因為新奇,即使只有幾首歌,大家都不厭其煩地反復(fù)聽。
其中有一首歌似乎讓黛兒產(chǎn)生了共鳴,歌詞和曲調(diào)無意識間深深烙印在了腦海里。
秋去冬來,天氣轉(zhuǎn)冷,凜冽的海風(fēng)仿佛一片片隱形的刀刃剮蹭著暴露在外的皮膚。根據(jù)情報分析,由于氣候原因,馬萊冬天大概率不會派船過來,但調(diào)查兵團也不敢掉以輕心。年假將至,大部分士兵都返回壁內(nèi)慶祝,但還有一部分士兵仍然留守在最前線。
利威爾披著嚴(yán)實的防寒斗篷,牽著馬、提著燈在海岸線巡防。這天晚上狂風(fēng)大作,冰雨細小而密集地席卷海面和陸地,使人的額發(fā)和睫毛上都沾染了風(fēng)霜。利威爾慶幸手提燈是用發(fā)光礦石做的,不會被吹滅或耗盡燃料,要是燈滅了看不清地形可就危險了。
回到碼頭兵團總部,跟下一個巡邏的士兵交接之后,利威爾來到食堂。今晚是跨年夜,沒有巡邏任務(wù)的士兵都聚在一起喝酒吃零食聊天。不過,他們除了吃喝,還玩玩游戲,誰輸了就要當(dāng)場表演‘非士兵特長’。
利威爾掃了一圈在場人員,黛兒正在跟104期的那幾個小鬼玩紙牌?;杳粤巳瓴殡S失憶,而且身材也比較消瘦矮小,黛兒年紀(jì)雖比他們大,但看起來卻比他們還像個小屁孩。
突然,大伙一塊起哄,“黛兒,你輸了,輪到你來表演了?!?p> 旁邊一個士兵拿出吉他,“你想唱歌的話我可以幫你伴奏。”之前輸?shù)舻臎]有一技之長的士兵都被迫賣唱,然而大部分人都難聽得各有特點。
黛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打掃衛(wèi)生以外沒有什么一技之長,之前作為貴族小姐所學(xué)的一切也早就還給了老師,但貪玩的她沒有考慮到輸?shù)舻暮蠊?。面對眾人的灼灼目光,她在人群中瞥見了剛走進來的利威爾,就像看見救星一樣,她立刻轉(zhuǎn)移他人的注意力,故意大聲敬禮道:“利威爾兵長?!?p>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站起了來跟利威爾打招呼。黛兒瞅準(zhǔn)時機想要開溜,卻被利威爾揪住了后衣領(lǐng),“小鬼,愿賭服輸?!?p> 嚶嚶嚶…沒想到利威爾也想看她出洋相。黛兒只好委屈巴巴地繞著桌子轉(zhuǎn)了個圈,猶猶豫豫地看著拿吉他的那名士兵。
“你想唱什么?我都會彈?!笔勘f。
“留聲機里的那首?!摈靸荷晕⒑吡艘幌滦桑勘c頭,彈了個前奏再跟黛兒確認了一遍。
利威爾坐在了最靠近黛兒的位置上,他也很好奇黛兒到底會不會唱歌。反正他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沒有什么能比伊莎貝爾那能把人聽出內(nèi)傷的歌喉更糟糕的了。
音樂聲響起,黛兒手指打著節(jié)拍,盡量不跟利威爾對視,柔和的嗓音唱出了描繪心聲的歌詞:
……
I remember every word that you spoke over me.
我記得你告誡過我的每一個字。
And you still remember all my dreams.
而你也記得我所有的夢想。
I'm still your little girl like I was in those days.
我仍是你的小女孩,就像那時候一樣。
Those words of truth still light my way.
你說的那些真理,依舊照亮我的路。
……
Took a little time, but honestly now I see,
雖然花了點時間,但誠然,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You were watching over me.
原來你一直在守護著我。
……
?。ㄕ杂⑽母枨禠ight My Way》,中文為羊駝自己渣翻。)
剛開始的時候黛兒因為害羞,聲音有點小,但后面就穩(wěn)定多了。唱到動情之處,看向遠方的眼睛泛起陣陣漣漪。一曲結(jié)束,其他人都發(fā)出了鼓勵的掌聲。
黛兒低下頭,兩腮就像喝了酒一樣泛紅,“我剛剛吃太多了,想出去走走?!比缓笏碗y為情地跑了出去。利威爾叮囑其他人聚餐之后要收拾好食堂,也跟著出了門。剛才被歌詞的內(nèi)容戳中,他都忘記給黛兒鼓掌了。
一口氣沖到了被海水拍打的堤岸上,外面的冷空氣給黛兒的臉降了降溫,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跳下海里冷靜冷靜。那首歌她只是覺得好聽才偷偷學(xué)的,歌詞里充滿了愛戴和感恩之情,沒想到還真的當(dāng)著利威爾的面唱出來了,這讓自己的老臉往哪擱?
一陣寒風(fēng)吹來,黛兒哆嗦著倒吸一口涼氣。才發(fā)覺自己沒有穿外套就跑到室外,難怪那么冷。就在她轉(zhuǎn)身回宿舍的時候,不想一頭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利威爾敞開防寒斗篷把黛兒裹了進去,摸摸她的頭頂,“唱得還不賴,但歌詞太肉麻了?!?p> 被這么一說,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臉頰又開始滾燙,黛兒把頭搭在利威爾的肩膀上,雙手摟住他的腰,不讓他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我…我恰巧記得那首歌而已?!?p> 用鼻尖蹭了蹭利威爾的脖頸,像吸貓一樣用力嗅了嗅他身上那溫和且清潔的味道,黛兒的心情安定了不少,仿佛找回了當(dāng)年怕冷而抱著他睡覺的感覺。
“嘖…小鬼就是小鬼?!崩柕淖旖遣灰撞煊X地勾起,這片刻的溫存讓他暫時放松了平時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他覺得,偶爾這樣休息一下也不錯。
風(fēng)雪不知何時停止了,月光透過云層灑落在遠方靜謐的海面,化作星星點點的微光,清冷的世界里時間仿佛凝結(jié)。但在海邊不起眼的一角,相擁的兩個人身上籠罩著溫暖的光芒,給寒冷的空氣增添了一層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