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零悲催地以為今天晚上要睡在這里時,清影來了,手里帶著一套干燥柔軟的宮女服。
她掐著嗓子,將衣服遞上,“奴婢來伺候姑娘更衣。”
“不用了。”
成零接過衣服,賊笑道:“有些乏,一會兒伺候本姑娘吃飯。”
“嗯,姑娘說什么就是什么,您今天是想吃粥呢,還是吃粥呢?”
“噗嗤,還有別的可以吃嗎?”
“姑娘您今天沒吃藥”
成零穿好衣服撲上去跟她笑鬧著,一路回了長夜宮。
清月沖她們招了招手,神情嚴肅。
“怎么了嗎?門關這么緊。”清影問道。
“里頭來人了?!?p> “誰?”
她輕聲說道:“陛下身邊的那位寧公公?!?p> “來找殿下的?”
清月?lián)u了搖頭,把目光轉向成零。
成零遲疑地指了指自己,“找我的?”
點頭。
“我不認識他??!”
清月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太子殿下呢?”
“剛才左將軍來了一趟,走了?!?p> “你們這是在談什么?”
寧福笑瞇瞇地推開門,“老家伙的耳朵可還是很好使?!?p> “寧公公……”
“這就是太子殿下帶回來的成姑娘吧?”
清月和清影對視一眼,猶豫著沒說話。
“是?!背闪闵锨包c了點頭,不卑不亢的問道:“不知公公找我什么事?”
寧福打量了她一眼,有些滿意,“陛下召見,成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p> 成零只想說,我也不認識夜明帝。
清月目送他們走遠,面上的恭敬漸漸消失。
“清影,去通知殿下?!?p> “是?!?p> 一陣悶風吹過,撩起人的衣角在空中翻卷,一陣接一陣地不覺疲倦。
“剛放晴了幾天,就又陰了?!睂幐m樍隧槺淮祦y的拂塵,佝僂著背慢慢走著。
成零配合著他的步調,試探著問道:“公公,陛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天子的心思,哪里容的我們下人猜測?!彼呛堑匦χ?,沒再說話。
她知道這老頭是在跟自己打馬虎眼,于是也閉了嘴,轉而開始參觀四周,夜國皇宮別稱為浮澤之巔,大多人窮其一生都進不來。
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泛著溫潤的光芒,一條巨大的游龍雕刻其中,龍鱗片片清晰,稱得上是鬼斧神工。
成零差點沒把持就就給跪下了,都喜歡用這么貴的玩意鋪地,原來這就是有錢人的愛好么?
但過了那處后,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平淡無奇,成零沒能摸清這里到底有多大,她只是覺得太安靜了,同時帶著懾人的威嚴和冷清。
寧福帶著她在一處沒掛匾額的宮殿前停下,躬了躬身,道:“姑娘進去吧?!?p> 當成零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看著面前的男人沒有用任何敬語,嘴動的比腦子還快。
“秦風?”
男人笑了,他從陰影中走出,暗淡的光線照亮了他的全貌,也照亮了他兩鬢的蒼白。
“朕可不是他。”
秦風和夜明帝長的真的很像,她不自覺地想,尤其是那雙微挑的鳳眸,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成零意識到自己盯了人家太久,況且面前的還是夜國的皇,一見面就喊了他兒子的名,怎么想也不太好。
后悔也晚了,她連忙跪倒在地,“參加陛下?!?p> “起來吧,像你這么遲鈍的朕還是第一次見?!?p> 她不禁松了口氣,慶幸夜明帝沒跟她計較。
“不知……陛下找民女來有什么事嗎?”
“有。”他點了點頭,充滿興趣,“你叫他秦風?”
“不不不,其實我一直稱呼他秦風太子殿下,剛才只是一時忘了把后半茬接上?!?p> 成零捏了一把汗,平日里都秦風秦風地叫慣了,有時候她都會忽略秦風其實是個太子。
“有點長啊。”夜明帝的嘴角仍勾著,眼中的笑意卻漸漸散去。
“他不是叫夜秦風么,你怎么知道他姓秦?!?p> 成零一愣,夜明帝慢慢走到她面前,語氣微涼,“是他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知道的?”
一時間,沉重的逼迫感甚至讓她抬不起頭來,就當成零決定把秦風賣了時。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門被摔開,她扭頭看去,秦風逆光走進來,生硬地說道:“走了?!?p> 成零從來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是用盡了力氣在克制什么,帶著厭惡和冷淡。
“稀客啊,秦風?!?p> 夜明帝揮手讓不放心而進來的寧福退下,“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問她,滾出去?!?p> “她沒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鼻仫L反唇相譏,“你能耐不是很大么,自己去查啊。”
“從無赦祠里出來一點都沒變乖。”夜明帝搖了搖頭,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倔強而又叛逆的孩子,“虎符都敢拿了,下一次是不是就輪到國璽了?”
“那你誅我九族好了。”
原本成零被這氣氛搞的很緊張,若不是情況不允許,她可能就笑出聲了。
夜明帝愣了愣,接著失笑,“死也得拉著我墊背?”
“隨便你怎么想。”他冷冷地說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啊……”夜明帝走到一旁坐下,他撐著下巴,臉上的笑意有些惡劣。
“你身邊的女孩很有意思,拿來放到后宮怎么樣?”
“你敢?!?p> “怎么不敢,我教過你,永遠不要嘗試威脅比你強大的人,下場只會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冷灰色的無塵橫貫而來,成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也沒想到秦風會對自己的父親露出刀刃。
“秦風!”她緊張地喚道。
刀鋒陷入,幾乎劈開了青玉茶盞,夜明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對上秦鳳暴戾的雙眼,說著自己還未說完的話,“自取其辱?!?p> “你到底是在恨我,還是在對自己的懦弱感到無能?”
“閉嘴……”
“這是孩子才會說的話?!币姑鞯蹖髲U的茶盞扔到地上,發(fā)出幾聲清脆而無力的碰撞,“你是睡在十六年前了么?”
“你沒資格提!”
她聽到狂怒的聲音背后帶著浪潮般的悲傷,在那一瞬間,成零忽然很想抱抱他。
“秦卿,你沒資格提……”
他像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氣,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仇恨蒙蔽了一切,所以他也沒能看到,隱藏在那份平靜之下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