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敬畏死亡
陳疏雪和無殤打平手的消息傳得很快,無殤許久沒有硝煙的生活也在大家得知她終于有對手的那一刻再無法恢復(fù)平靜。
聽說薛瑾思入了六葉堂,朝升君也就是堂主張捻琪親自把薛瑾思迎到六葉堂。
該來的終是來了。
不再有人念著無殤是初級生就不再找她麻煩,中乙級、中甲級、卒業(yè)級的學(xué)生依次給無殤下戰(zhàn)書。好在敵人多,友人也多。無殤的后援團(tuán)里又增加了許多厲害的角色,反正學(xué)院里紛爭一直都很多,大家也借此機(jī)會光明正大地?zé)o事生非。
于是學(xué)院學(xué)生分兩派,一派為無殤的敵人,一派為無殤的幫手。
每時每刻,熱鬧無比。
聞聲把掃把扔一旁,走到無殤面前問:“喂!你到底……”
“對于我吻你的事,我說過,我會負(fù)責(zé)?!睙o殤擦擦手上的血,瞥了聞聲一眼。
“你不需要每次見我就談起這件事。”無殤把頭發(fā)整好,看著聞聲說。
當(dāng)無殤遇到變成學(xué)院工作人員的聞聲時,聞聲上來就給她一巴掌。聞聲還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罵無殤是個變態(tài)流氓,這,也太丟人了。
后來理清事情后,無殤真的想找到夏幽并把他揍一頓。
聞聲臉紅了一陣又道:“我不是說這。”
“那是什么?”無殤整理好全身上下后,倚在刀旁慵懶地看著聞聲。
像一個花花公子聽姑娘給自己表白似的。
聞聲轉(zhuǎn)了一個角度,道:“我本來是想問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來找你戰(zhàn)斗的,你都把別人打敗了。你明明只是個凡人而已?!?p> “能耐啊,我是琢玉班的,你說呢?!睙o殤回答。
聞聲不解地問:“琢玉班的就了不起了嗎?不都是修煉修仙的嗎?”
無殤笑答:“假若普通班的學(xué)生優(yōu)秀者是十,那么,琢玉班最差的學(xué)生必須是二十才是琢玉班的水平。這個,你懂吧?!?p> 聞聲又問:“可你是個凡人,年齡小,你怎么進(jìn)琢玉班?”
無殤覺得她問的太多了,把刀收回去看她一眼道:“你話太多了?!?p> 她踏著夕陽轉(zhuǎn)身離去,聞聲追上她道:“你不是說要對我負(fù)責(zé)嗎?”
無殤點(diǎn)點(diǎn)頭。
聞聲背著手,歪頭道:“可是心甘情愿?”
無殤再點(diǎn)頭。
聞聲指著她繼續(xù)道:“不反悔?”
無殤挑眉,再一次點(diǎn)頭。
聞聲靠近無殤,一手拉住無殤的胳膊,道:“和我在一起!怎么樣?!”
無殤皺眉瞇眼并驚訝地把頭往前伸的模樣有點(diǎn)好笑,她胳膊一晃,甩下聞聲的手,道:“你別太過分,吻你一下你就以身相許,小姑娘你太隨便了?!?p> 聞聲解釋道:“誰說是要那種和你在一起,我是說,讓我做你朋友,朋友般地在一起?!?p> 無殤狐疑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聞聲哼一聲,氣道:“什么鬼主意?我能有什么鬼主意?你不是說不反悔嗎?我這么簡單的要求你都不樂意!呵!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話!你就是個豬!是個沒信用的豬!”
無殤不想與她爭吵,或是廢些力氣證明什么。她摸摸額頭,眉一挑,答應(yīng)了她。
聞聲想確認(rèn)一下,無殤看出她的心思,便道:“沒騙你,想做什么,都隨你?!?p> 無殤不想多啰嗦,簡單交代幾句便又踏著暮色離去。聞聲看著她俊美的背影哼了一聲。
一己之力無法除去蘇殿卿,那么,多個厲害的幫手,會怎么樣?
她的想法是好的,不過具體怎么實(shí)施她還不清楚。
怎樣才會讓無殤心甘情愿除掉蘇殿卿?
這是個大問題。
她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依秦?zé)o殤的能力,能除去蘇殿卿嗎?
聞聲哀嘆一聲。
這算是干的什么事兒?
初級琢玉班的學(xué)生,再修煉一段時間便可升入中乙級琢玉班。學(xué)院會迎來新的學(xué)生,而無殤她們終于可以做學(xué)長學(xué)姐。
初級班最后一場考試是屠殺朱墨鵠一族。朱墨鵠本就生活在瀛洲,但近年來因?yàn)轭I(lǐng)土糾葛,瀛洲和朱墨鵠屢次發(fā)生爭執(zhí),終于在前幾日,高層頒布對朱墨鵠開戰(zhàn)的文件。
初級班不是殺伐主力,因?yàn)轭櫦俺跫壈嗄芰Σ粔颍阕屗麄兏谥幸壹壓竺妗?p> “好打的很,他們飲用了我們特制的水,仙力下降,我們在前面打,你們在后面好好收拾就行了。”學(xué)長說。
陳疏雪看一眼無殤,跟江郁姝道:“表妹,這次考試關(guān)系著升級排位,你最好給我認(rèn)真點(diǎn)兒,別老是丟人?!?p> 江郁姝皺眉道:“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充其量也是第三。你和秦?zé)o殤……”
江郁姝想說陳疏雪和無殤的名次,陳疏雪卻先冷冷地說:“我和她怎樣?我會比她分?jǐn)?shù)低?”
這個,說不準(zhǔn)。
“我會弄死她的?!标愂柩┏洞?,陰冷地望了一眼無殤。
江郁姝覺得陳疏雪戾氣太重。
她像是看到了當(dāng)初的自己。
當(dāng)初自己也是想要把秦?zé)o殤打敗來著,結(jié)果屢次失敗之后,她才決定靜下心來沉淀自己。
江郁姝嘆口氣道:“你何苦呢?舅舅把你從蓬萊接回來,又不是讓你與秦?zé)o殤為敵的?!?p> 陳疏雪想想自己父親給自己下的任務(wù),挑挑眉,拍拍江郁姝道:“江郁姝,如果你不是我表妹,我想我會立刻給你一巴掌?!?p> 江郁姝清楚陳疏雪這樣野蠻無理的性子,兩三聲是是是敷衍過去。
江郁姝不明白到底什么樣的教育使陳疏雪有這樣的性格,陳疏雪幼時就被送到蓬萊,每年都回瀛洲幾次。她每次見陳疏雪,都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不知怎的,她居然希望秦?zé)o殤次次位居陳疏雪之上。
江郁姝覺得自己有點(diǎn)蠢,眼神順勢飄到秦?zé)o殤身上。無殤正好轉(zhuǎn)身看過來,江郁姝有點(diǎn)呆,沉默片刻對無殤笑笑。
無殤也笑了。
那一刻,江郁姝突然覺得,無殤俊美的長相配著那笑,是很少有人能擁有的少年感。
秦?zé)o殤,確實(shí)英氣無比,又漂亮。
江郁姝愣了一會,低頭又笑起。
后來有人說那天江郁姝的笑像是癡漢,這,確實(shí)無法反駁。
她是不是對秦?zé)o殤有了非分之想?
這誰知道。
朱墨鵠是鵠中最美的鵠。
哪怕尸體躺在血池里也很美。
無殤把刀放在血池里洗洗,瞥了一眼還在掙扎的朱墨鵠,道:“知道贏不了,就不會跑嗎?離開瀛洲,或許還有生還的機(jī)會。”
那只掙扎的朱墨鵠脖子里帶著一個特殊的項(xiàng)圈,上面刻著字。
“我還有妻子,還有父母,還有親人……”他說。
朱墨鵠想站起,無殤把刀從血池里掂起冷冷地俯視他,道:“那又如何?”
“如何?”他吐著血水笑了,“他們是我要守護(hù)的人?。∥也荒茏?,我們,不能走?!?p> 我們,他指的的我們是這些變成尸體的朱墨鵠。
已經(jīng)有一部分朱墨鵠離開了瀛洲,是這些變成尸體的朱墨鵠保護(hù)著離開的。
那又怎樣?
不出三天,其他的朱墨鵠也會被尋找回來,要么被抓,要么被殺。
聽說雌性朱墨鵠的翅膀和幼年朱墨鵠的心臟是好藥材。
“你好偉大?!睙o殤說完舉起刀把他砍死了。
血又沾在了刀上,無殤蹲下來再將刀洗一遍。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敬畏所謂的死亡,生死在她眼里,好像一日三餐那么平常。
“為什么?”
無殤低頭看泡在血水里的刀。
她為什么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沒人給她答案。
戰(zhàn)場上陳疏雪并沒有怎么刁難無殤,無殤以為自己還要在戰(zhàn)場上邊殺敵便應(yīng)付陳疏雪呢。
成績會在升入中乙級那一天公布,在學(xué)院學(xué)習(xí)幾天大家就可以放假了。無殤打算回五音堂住,想著和深深也好久沒見了,又想回一下朝露山莊。
考慮的空隙,宋子予來信給無殤,說已經(jīng)派好了車,放假那天會來接無殤。
于是她決定回五音堂。
她腦子里又蹦出了秦暮離這三個字。
算了。
她并不想自己的腦海里出現(xiàn)這個人的面容。
她不知道為何要討厭秦暮離。她覺得沒什么理由要讓她討厭這個人。
心里總是有個地方在拒絕這個人。
秦暮離對她很好,她知道。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太過無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對他的態(tài)度,那就慢慢來吧。
臨放假前學(xué)院又指派了幾個任務(wù),逃跑的一部分朱墨鵠已經(jīng)被抓回來了,無殤班里的同學(xué)要給這些逃跑的人做筆錄。
這有什么意思?
同學(xué)們都不怎么情愿,就差兩天就放假了,還要做什么沒有意義的筆錄。
有人氣憤,比如陳疏雪。她氣憤自己的計(jì)劃被打亂,筆錄沒怎么做,她倒是將那些脾氣不好的朱墨鵠打死了。
看守的人將被打死朱墨鵠拉出去,無殤看看那些滿身是洞的朱墨鵠笑笑道:“好好的符言用在泄憤上,陳同學(xu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p> 陳疏雪白了無殤一眼道:“這些逃跑的朱墨鵠,一部分用來煉藥,一部分就是供我們當(dāng)靶子練習(xí)仙法來用。你以為學(xué)院為什么讓我們來做筆錄?學(xué)院會那么閑讓我們來做這?”
“既然是為我們好,你為什么還那么生氣?”無殤問。
陳疏雪捏著符言走遠(yuǎn),道:“我氣,是因?yàn)榕牟皇菚r候。早晚都會死在我們手里,為什么偏偏要在放假前讓我們來做?!?p> 符言從陳疏雪手里扔出去,如一把出弓之箭飛向無殤。
無殤扔出一把刀將符言刺碎,道:“也許是故意的呢?”
陳疏雪已走遠(yuǎn),符言化成氣體消失。
無殤把刀收回來冷笑一聲。
無殤拿著本子來到第六個朱墨鵠的關(guān)押房前,關(guān)押房里的女人畏懼地躲在角落。
無殤拍拍門,道:“喂,過來記筆錄?!?p> 那女人驚恐地望著無殤,看無殤是個小孩子,便跑過來像抓到救命稻草般語無倫次道:“孩子孩子,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要找我丈夫,你行行好吧,我想要找到他,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p> 女人大著肚子,眼里滿是期盼。
無殤把手從她手里抽,出,道:“你丈夫可能死了,沒逃走的基本都死了?!?p> 那女人身子一抖,低眉道:“那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無殤搖頭道:“我沒這種權(quán)力?!?p> 女人又拉住無殤的手說:“我快生了,這是我和我丈夫第一個孩子,我不知道我丈夫的死活,但我在找到他之前,我必須要把孩子生下來。”
女人以為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個小孩子,以為求求情就能鉆空子。
無殤覺得可笑:“自己的命都不知道還有多長,還顧著孩子呢。孩子沒生下來,什么也不是,就是一灘血而已?!?p> 女人搖搖頭道:“你小,你不懂。這是我和阿睿的第一個孩子,我和阿睿很相愛,他特別特別愛我。我很想和他一起生個孩子,幾個月前當(dāng)他知道我有孕時,你不知道他有多高興。我也很高興?!?p>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阿睿,無殤想起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個字。
“你是叫阿爽嗎?”無殤問她。
女人眼里閃過微弱的光,立刻抓住無殤的手激動道:“我是阿爽,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見過我丈夫是嗎?他跟你提到了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認(rèn)識他?”
無殤能知道這女人的名字是想起了那天她砍死的朱墨鵠項(xiàng)圈上的字。
睿,爽。
無殤只是順口猜了一下,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無殤用力把手抽回,再次冷聲道:“死了,他死了。真的死了,我看見了。”
無殤能感覺到阿爽的手變涼了。
阿爽睜著無神的眼,嘴張了好久,愣是吐不出來一個字。
她和無殤對視許久才開口道:“他死了,那我,那我不出去了。我要,我要活下去。”
她說的很慢,很無力。說完低頭擦淚,淚好像擦不完似的,她身體將要癱下去,于是她扶著鐵門好使自己不倒下去。
無殤沉默地看著她,像看一個破爛玩意兒。
“你活下去?笑話!你以為被抓回來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無殤抓著鐵欄挑眉道。
阿爽握著拳頭,低頭咬牙道:“怎么沒有可能,阿睿能將我送出去,我怎么可能不會活下去。他用命給我換來活下去的時間,我怎么能那么快死掉?!?p> 無殤想到了一個人。
是在某一次戰(zhàn)場上。
那個人的家人都死了,整個境域只剩那個男人。不,還有一只小獸。
他看無殤的隊(duì)友都來了,便把小獸裝在盆里,準(zhǔn)備用水把小獸送走。無殤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給了那男人一刀。男人中刀后趔趄一下,無殤心痛自己居然沒一刀砍死他,于是又加了一刀。
那男人倒下了,他用盡力氣把裝著小獸的盆推遠(yuǎn)。小獸嗷嗷叫著,男人笑笑后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手又舉向天空,又行了一個復(fù)雜的禮。
他在致敬造物主。
無殤覺得這男人的精神很可貴,準(zhǔn)備走過去補(bǔ)一刀,剛過去那男人就咽氣了。
“真好?!?p> 無殤對著男人的尸體說,手一揮,刀飛向慢慢漂遠(yuǎn)的盛著小獸的盆。
小獸的尸體落入河中,無殤站在男人的尸體前面無表情。
“真好。”
無殤回過神來,對著正喃喃自語的阿爽說。
阿爽想要說什么,卻看見無殤徒手把門捏開了。
阿爽像看到了希望。
可是無殤卻握住阿爽的脖子陰冷道:“所以他用命換來你逃跑的時間,你為什么不跑遠(yuǎn)?”
“你對得起他的死嗎?你對不起!”
“你以為你會活下去?帶著他對你的愛活下去!簡直癡心妄想!你知道你會變成什么樣子嗎?你會變成一味藥。你知道你怎么變成藥嗎?你不知道,哈哈,我來告訴你你是怎么變成一味藥的。”
“你會被打成原型,他們會把你的羽毛拔光,然后一刀一刀割下你的皮,再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前提是你必須是在活著的情況下,你要是死了他們會把你救活,總之,在你鮮血流盡前,你必須活著看你的肉被割下?!?p> “疼嗎?非常疼。可是那又怎樣?我不知道你疼不疼,所以我不心疼。因?yàn)槲揖褪菆?zhí)行割肉的其中一人?!?p> “你活不下去,你既然成為瀛洲的敵人你就活不下去。你還想著生孩子呢?哈哈哈哈,你生,你生啊,我看你死了你怎么生?!?p> “對了,他們還會把你的孩子從你肚子里拿出來,扔進(jìn)絞肉盤里把孩子絞碎,你們朱墨鵠的幼兒,可是十分珍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無殤用力握著阿爽的脖子,好像再用點(diǎn)力就會讓阿爽斃命。
阿爽在掙扎,阿爽身下流血了,阿爽在哭,阿爽在叫,阿爽想要無殤放了她。
無殤看著阿爽那副強(qiáng)烈的求生欲就想作嘔。
她用了力,再用力,再用力。
“你活不下去的,你根本活不下去,你活著根本是生不如死。我不能救你,我救不了你。我誰也救不了,我救不了小牛,我救不了三櫻,我救不了所有對我求情的人,我誰也救不了,我連我自己也救不了?!?p> 隨著咔吧一聲,阿爽的脖子斷了。阿爽停止了掙扎,她身下的血染紅了無殤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
無殤對著身體慢慢失去溫度的阿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