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虎（3）

　　桃花割開老虎額頭位置，使用法術(shù)逼出老虎全部的精血，變出一片葉子裝著。然后用力踢一下周圍其中一棵樹，掉下一只胡七。

　　胡七撓頭：“嗨…你是仙人么？”

　　桃花：“……只會一點法術(shù)，離仙人遠(yuǎn)得很?！?p>　　胡七說：“坐下聊?！卑抢抢瓭M地的樹葉，拉著桃花坐下了。胡七說：“我叫胡七，是今天跟你一起來的。”

　　桃花點頭：“我叫桃花，平時跟著師父在山上練劍。”又遲疑的說：“其實也沒多久，半個月多一點。我…我和師父也是剛認(rèn)識?！?p>　　胡七問她要點：“你是怎么看出來那女人其實是老虎的？”

　　“不是看的?！碧一ㄉ焓置艘幌卖浯?，再去看胡七。胡七周身呈一層淡淡的血色，刀口紅光更盛，有殺債，但是氣場溫和。翡翠給胡七這輩子驗的卻是“一生平凡命“。

　　桃花有些困惑：“我?guī)煾冈谖页鲩T之前有法術(shù)保佑過我，所以我知道那家伙是妖怪。不然真不好說…”

　　胡七開始摸鼻子了：“那，你師父還收徒么？”接下去：“我一定好好孝敬，也許你師父看不上，但拜師禮定盡我可能備最好的。你看這口刀，我年輕的時候就想當(dāng)一名刀客。雖然現(xiàn)在也不老…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不老啦。但畢竟分家之后，很多事情都得考慮，已經(jīng)沒機(jī)會想起這件事了。今天看你用劍，我想…啊，仙人收徒很大規(guī)矩吧？”

　　桃花想，要我一顆心哪，嘴上說：“倒杯茶就好了。不過我?guī)煾甘且恢绷粜奈遥嘀形摇！碧一ㄕ勂饚煾覆幻獾靡馔?，譬如這個人總是一身白衣不肯脫下來，一部分就是因為他喜歡這種俠風(fēng)道骨的派頭。就算沒人看，也要堅持給自己欣賞。譬如師父劍氣逼人，太行山就是他命名的。譬如外貌高潔俊美，話不很多?？偠灾瑤煾负軔烌}。

　　兩人談的多了，漸漸顧忌也少了。桃花半個月以來，在山上練劍，打獵，吃飯睡覺，沒下過山一步，幾乎沒和蔣軍以外的人說一句話。而胡七描述的世界是新鮮的，有俠客、美女，江湖、愛恨，也有人情世故和生計的無奈。山下的凡人拜師父，不吃敬茶這一套，要徒弟簽賣身契約，給師父磕頭。胡七身上濃濃的煙火市井氣味說的桃花五迷三道，覺得以后要討好師父，讓他答應(yīng)她下山去玩。最好走出山，走出村子，天下哪里都走一走。一開始桃花盼的不過是脫離樹身的束縛，現(xiàn)在她盼的是在外走一走，以后她盼的是體會愛恨情仇。人世所見，總想遇見的更多，果然也要因此遭更大的罪，可這才是桃花降生的愿望，是桃花成人的初衷。

　　胡七問她，老虎的寶藏怎么辦，要不要帶上他尋寶。桃花想妖精的東西凡人拿了也沒用，和胡七說，寶藏是我發(fā)現(xiàn)的，開門也得靠我，尋路也得靠我，你就是算個添頭。所以咱二八分，你二我八。

　　兩人商量了對接時間、地點、暗號，就一齊下山了。桃花送胡七走。這時轉(zhuǎn)過頭來說那老虎：那老虎諢名白額君，是從前在扶月山稱王稱霸的時候，老相好這么叫他的?；⒙淦疥柋毁\欺，如今桃花又?jǐn)D走了全部精血，一部分寶物也要被劫走，在這山頭上恐怕更種種落魄。妖精生存嚴(yán)格，落魄到一定程度，就只有死一路可走了。白額君好好活過，不想死。二位煞星已走，白額君見四周無人，悄悄起身溜掉。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到一石洞內(nèi)。白額君其實在太行也收了一些妖精小弟馬仔之流，但他誰也不敢見，封閉在這洞中，吐了一障眼法，沉沉睡去了。

　　桃花和胡七一行人下山去。紅巾問他們追上去看見什么，胡七和他們復(fù)述一遍，沒提尋寶物的約定，也沒說桃花和她師父。只說最后老虎跑了。紅巾說，真的是妖精，胡七說千真萬確。幾人又圍著桃花問，桃花受不了這么多人，趕忙撒個謊逃跑。跑到哪里去呢？桃花今天意識到普天下之大，自己卻只認(rèn)識師父一個孤魂野鬼，算上胡七都勉強(qiáng)。她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出口的新的感覺，一時間不想回去，在樹林中彷徨。如果做人也不是全然欣慰快樂的，自己又何苦千辛萬苦掙脫樹身？桃花在樹邊河畔散步，折了一枝柳。然后一個猛扎子躍進(jìn)水里，吸收靈氣，充實丹田。她現(xiàn)在并未意識到自己的自由，感受不到師父教她的道理。奉天二年八月十日，在桃花幾乎斬殺一虎后，桃花的第一個心魔誕生了。這個心魔叫“孤獨(dú)”。蔣軍有所感應(yīng)，下山來尋她。

　　烈日照在蔣軍身上好像點了一把火。蔣軍死后行動受限，一些法術(shù)無法施展。他把青峰劍變大，罩在頭頂，投下一大片陰影。桃花看見他的時候就是這副滑稽的樣子。

　　蔣軍向他伸手：“你過來。我們回家。”

　　桃花心想，很狼狽哦，撲棱撲棱游了過去。兩人爬山的路上，桃花竹筒倒豆子一樣和他說今天都遇到了什么事。蔣軍覺得這樣子像什么呢，像剛上學(xué)第一天回家的小師弟，坐到那兒能和你說一下午。你要是正巧手頭有事了，就覺得神煩。他聽到老虎變女子拐騙一行人的時候，覺得有意思，和桃花說：“你以后筑基了，我給你開天眼。”

　　桃花：“??！”

　　蔣軍：“就是在額頭上劃一下，以后不用玉佩也能看見妖精了。我們山頭妖精還不算多，以前再往北邊有一處妖精相當(dāng)多的森林，聽說人家封山了。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p>　　桃花狡黠的說，“妖精可以有，玉佩你不能拿走?！庇终f：“妖精是什么樣的呀？”

　　蔣軍解釋：“動物、植物，有自己的意識以后就能修成精。你就是個樹精啦…”蔣軍又給她講了狐貍精為禍人間的故事。蔣軍發(fā)現(xiàn)，桃花很喜歡聽故事、傳奇，尤其是那種某某修士到方島的奇遇險記。兩人走回茅草屋，一個是不需要吃飯，一個是對喝水更有愛好，總之沒有什么正常人的需求，就繼續(xù)聊天。

　　桃花講到自己和胡七約好兩天以后去扶月山，算是終于講完了。蔣軍想了想，對桃花說，你放松一下，我進(jìn)你識海看看。說完，點兩指到鼻梁骨中間。蔣軍閉上眼再睜眼，桃花識海處漆黑一片，但比同樣是練氣期的修士大上不少。他雙掌合十，變出一盞燈，拿著燈往前方走。

　　他第一個遇見的是顆漆黑的小樹苗。蔣軍和樹苗面對面，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蔣軍問它：“我看你就是桃花的心魔。你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