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東墻外殘塔依舊 癡少年難上高樓 (貳)
赤腳少年本指望來這鐵雁門學武防身,好叫惡人再不敢欺凌自己一家老小。沒成想鐵雁門一幫少年如此刁頑,連師傅都沒見著就被轟了出來。
有心想大力拍門將門里師傅驚動,可他到底是個農(nóng)家子弟,見識短少,膽氣不足,坐在石階上默默哭了半晌,到底拾起地上銀子走了……。
且說鐵雁門一幫弟子將赤腳少年轟走后,轉(zhuǎn)身又往武場上走去,內(nèi)里那叫陶潛的矮個少年道:“其實這農(nóng)家小子也挺可憐的,可要進咱鐵雁門哪有這樣容易!還有他一頭牛就賣了二十兩,哼,回到家里,還不知道要給自家人怎么打罵呢?”
鐵雁門一眾弟子中聞聲,也不乏有動側(cè)隱之心的,只是想著門中苗師傅平日嚴苛,哪里還有替赤腳少年叫屈的心思。
當眾人回到武場上,忽見操場一角多了一個少年,正在當?shù)匕釀訋字换ㄅ琛?p> 矮個少年陶潛一驚,走近兩步將來人打量清楚,這才松了一口氣,疑聲道:“小云,你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剛才可沒見你啊!”
蹲在地上的少年笑答道:“就是剛剛才進來的,碼頭上唐主薄叮囑我將這兩盆玉蘭花送來,眾位師兄剛才忙著趕那少年,定是沒有留意到我!”
陶潛聞聲點了點頭,可再垂首見小云腳下的兩盆玉蘭花足有半人多高,連花盆帶枝葉,少說得有二三十斤。
若一個人捧了兩盆花,就算是他鐵雁門大門再怎么寬大,哥幾個幾十雙眼睛也沒有看不見的道理?想來也只能怪自己當時真的哄鬧的太兇了!
那叫小云的少年不過是鐵雁門在碼頭上幫忙的伙計,沒資格進鐵雁門內(nèi)堂,待將花盆放好,便向眾少年告身退出鐵雁門外。
只是等“小云”出了門鐵雁門大門,原本臉上堆著的笑容瞬時不見,過了半日才咬著唇深深嘆了一氣!
且說“小云”步出鐵雁門,一面行步一面皺著眉頭思忖,終于打定了主意。當下雙目一睜,竟是出人意料的鮮亮,好似兩點夜下明星,可也僅只是一瞬,便恢復(fù)成平時普通少年的眼色。
接下來只見他去了鎮(zhèn)上一家鹵菜店買了兩斤鹵肉,又在一家粥店買了好些魚粥,囑咐一位小廝幫忙將肉、粥送往他處。
自己則到小巷深處一家小酒館提了一壇五斤重黃酒,又轉(zhuǎn)了一個街口買了一整張炊餅,徑往沅江碼頭上去了。
碼頭上來往船只眾多,到處都是運貨的背夫與做生意的商賈。小云對碼頭地勢極是熟悉,來回兩個穿繞便到了江邊,找到一條正在卸貨的商船。
幫忙卸貨的背夫此刻正往來一上一下兩副挑板,人人如螞蟻一樣的背著碩大的麻袋,肩上貨物縱然將眾人腰背壓的如同蝦米,可也一樣的健步如飛。其中猶以一位黑臉膛的少年最是輕快,再看他肩上麻袋足有同伴的兩倍,力氣之大實是駭人!
小云到了船前也不招呼,那黑臉膛的少年便已看見了他,再見他手里提有食物,仿佛知道些什么,待將肩上麻袋解下,便與工頭打招呼告假。工頭平日對他甚是倚重,也未呵斥,便準了假。
“怎么?遇著什么事,大清早就要喝酒?”黑臉膛少年笑問小云道。
小云搖了搖頭,笑道:“你倒猜的準,是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幫忙!”說著,向了江灘深處一指:“我們?nèi)ダ铣菈δ沁呑咭蛔甙伞!?p> 黑臉膛少年自幼與小云相識,古城墻舊址是常去的,聞聲便也跟著去了。兩人腳步迅速,轉(zhuǎn)眼就到了城墻邊上。
那城墻荒棄多年不用,塌毀了大半,沿墻一帶已長出參天大樹并好些翠竹,淺沙灘上還有半截殘塔。一時江風吹送,響起竹林連片的沙沙聲,再看著殘墻斷塔,滿眼都是蕭瑟。
“老規(guī)矩!”小云道。
黑臉膛少年笑了笑,轉(zhuǎn)身向了城墻根走去,不一會兒便捧了一捆柴禾回來。
而小云此刻也自斷塔下摸出一口鐵鍋,舀好了江水,支在一處多時不用的火塘上,因火塘下還有以往未燒盡的木炭,升火極是容易,轉(zhuǎn)眼火焰便得升起。
黑臉膛少年在火塘下添了幾把柴禾,便與小云走到江邊。兩邊少年均自脫了衣服,向了江心游去。
黑臉膛少年常年在江邊討生活,水性極是精湛,身體起浮如一尾游魚在江中翻滾。一個猛子扎入水底,多時不見換氣,過了許久浮出水面,雙手已是捧起滿把的河蚌與蝦蟹,收獲甚豐!
黑臉膛少年如是一尾江中靈魚的話,那喚小云的少年便是一條浪底白線,但見江波劃動,一道水紋即在浪間疾走,眨眼之間便是二十丈徑深,趕的江中大魚紛紛躍出水面。
直至小云自浪底沖出雙手如鉤一把抓住一尾長有三尺滑不溜手的梭魚!遠處黑臉膛少年自然知曉他這同伴的本事,可當看著小云自水底沖出,仍是由不得不駐身觀望,滿眼都是佩服。
小云捕了兩尾三尺梭魚這才翻身上了岸,意外的是,他倒沒有將兩尾魚切剝?nèi)舆M燒開的水中烹煮,而是自岸邊拔了幾根青草結(jié)了草索,將魚腮穿了提在手上遞給黑臉膛少年。
“今天不好意思,要勞累你一天不能上工,這兩尾魚送與伯母,算是我一點心意!伯母身體近來可好!”
黑臉膛少年也不答謝,就手便將魚接過掛在一旁殘塔的木椽上,嘆聲道:“還是老樣子,平日里還好一些,多少還能自己扶坐在床上,一到天陰下雨,便全要靠我家妹子照料了!”
小云聞聲也嘆了一氣,他這位同伴的母親因為家里赤貧年輕時操勞太甚,得了很嚴重的風濕病,手腳勾僂無力,坐臥起止都要靠人照料。
幸而家里還有一個當日揀來的女嬰,如今已漸成人,能幫助母親。
鐵牛此刻雖已能靠在江邊賣苦力養(yǎng)家,但無奈母親病根已種下,無論怎么想法也再治不好了,少年人生來至孝,為母親重病無法治愈深以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