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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運兩行行

第七章 手攬乾坤

福運兩行行 擒珠 3064 2019-07-29 22:22:39

  乾坤殿。

  忠明侯柳希濟一直在偷偷拭汗,剛剛在殿外候朝的時候安王竟主動和自己打招呼,招呼了一聲侯爺,耳語了一句“教女有方”就似笑非笑的走了,惹得群臣好一陣騷動,看自己的眼神都躲瘟一般。

  柳希濟一直是大齊逗悶子吉祥物一樣的存在,人人都道他是拿著三品侯爺?shù)摚鲋咂纷谡?,若是要添個橫批,大概是:有個好爹。武不承宗文不顯的他能進文官咽喉部門宗正司,便是最末的七品管勾,憑他的能力也有些抬舉了。

  庸碌無能,和安王還看不出敵友,畢竟安王對人笑,可不是看你胎投的好像個吉祥物,安王爺只喜歡做讓人重新投胎的活兒。本就沒幾個知心朋友過命同僚的柳侯爺,此時只覺自己是風狂浪高海里的一艘破船,孤立無援,說完就完。

  擔心腦袋朝不保夕的柳大人朝事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就差把“教女有方”四個字大聲咂摸出來,他看了看左上首的安王殿下,長身玉立,姿容出塵,比之右上首的太子平王有些過于清瘦,一胞雙生子,太子溫潤平和,安王尖刻肅殺,明明是一個模子,卻能一眼分辨。

  柳希濟是宗正司管勾,雖不大堪用,好歹管理皇親九族的生婚喪娶,太子已經(jīng)立妃入主東宮,安王……安王盛名之下,無人敢嫁?;噬显谔踊檠缟贤嫘σ痪洹熬捌交槭侣涠?,景庭既已開宗立府,也該給王府尋一個王妃了”,嚇得好幾個家有待嫁女的吃酒臣子當場噎昏了過去。

  想著安王殿下的意思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是要給自己當女婿,彼時建業(yè)帝又龍威顯赫的一聲“安王,你可知錯?!”,柳希濟心里一梗先行跪下。

  不過天子盛怒,安王錯沒錯不打緊,大家一起跪呼“皇上息怒,保重龍體”是正經(jīng)。

  柳希濟跪在角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眼,看著建業(yè)帝糊了安王一臉折子。

  明明是跪著的人,卻腰桿挺直,七八本奏折兜頭拋下,不躲不閃,銳利的裝刊角業(yè)劃過白白的面皮,瞬間便留下了紅痕。

  太子拾起奏折粗覽一遍,眉頭一蹙,俯首間眼里寒芒一閃而過。他也保持著跪姿,圣怒之下第一個開口:“父皇,既是宜州郡守死柬御前對質(zhì),對與錯,還是先宣王衢進殿吧!”

  太子和皇上身邊近身伺候的福壽福公公一對眼,微微頷首。福公公和皇上耳語一番,便凜了凜嗓子,一抖拂塵:“宣宜州郡守王衢,宜州護軍王雍進殿——”

  王雍,便是王衢的父親,是這場廷辯里最難啃的骨頭。

  盡管是把老骨頭了。

  王雍年逾七十,四十才得這么一個嫡子,雖子女有七,兒子卻只有兩個,庶子比王衢年長,世家里面庶子長于嫡子是大忌,也不能承宗,若不是王衢的出生,這個家主之位便要落到王雍的兄弟手上。打王衢出生,他便含到了家主這個金湯匙:天上明月海底珠,王衢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過。

  而這一次愛子當真“失了手”,王雍不管這是皇上的制衡陰謀還是安王的獨斷專行,喋血護犢的他都不打算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一襲三品緙金青蟒護軍服,一根開國皇帝御賜金手杖——‘國柱’,王雍不僅享有世襲護軍爵位,最惹眼的還是這耀眼如新的金蟒銜珠手杖。

  大齊立朝三十載,卻是用了十年時間結(jié)束前朝分裂亂局,三大世家:宜州王氏,瀝陽秦氏,胤川白氏是中原三大世家,歷經(jīng)三朝百年不倒,門生幕僚遍布大齊朝政血脈,權(quán)利、財力最盛,又以宜州王氏為尊。

  自打白皇后去世,胤川白氏也逐漸在朝中隱退,專心在西北做起了商貿(mào),富甲一方。瀝陽秦氏因上任家主內(nèi)斗也元氣大損,漸漸沒落。唯宜州王氏,樹大根深,野心勃勃,家主王雍功不可沒。

  王雍當年追隨先帝,陣前殺敵給兵,陣后買糧給銀,萬貫家財奉獻,無數(shù)門生犧牲,得封了大齊唯一一根國柱金杖:上可打邪貴奸吏,下可殺黎民百姓。

  今日王雍持杖上殿,還未給皇帝磕頭,斷不敢受的建業(yè)帝忙不迭的從龍椅上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將王雍扶起。

  “護軍不可,護軍不可呀!”建業(yè)帝不惑之年,和這王雍差著輩份,偏這老東西拿著他老爹的杰作,帝王兩膝也有些軟。

  建業(yè)帝是個普通皇帝,沒有老爹的叱咤風云,也沒有兩個兒子的深沉機敏,他沒有野心,一個沒有野心的皇帝,震懾不了外族,平息不了五內(nèi),還讓自覺勇謀的不少人生出取而代之的心,偏偏橫空出世一個安王,手段狠辣絕不拖泥帶水,行事詭譎常常意想不到,這些年死的死,傷的傷,告到皇帝那里的折子飛成雪,可刑獄司總能拿出確鑿該死的證據(jù)。今天不少吃了暗虧的人都在等著王雍用這金杖把活閻王打進地底下呢。

  “老朽行將就木,享了多年皇恩本不該拿這金杖說事,可老身僅此一根獨苗,若是拿著他貪墨的證據(jù)三審既定,老身絕不多言,可安王殿下斷其手搗其舌,手段陰損,先斬后奏,枉論君臣公義。老身不服,還向皇上討要個公正裁決!”王雍剁了剁手中金杖,眼灼如火:“今天老身執(zhí)杖死諫,先帝看著,皇上看著,群臣看著,天下之人皆看著!”

  “本王斷其手,是因為他手伸向了不該伸的地方,搗其舌,是因為他對本王出言不遜,貪墨?!本王雖掛職刑獄司,可主簿是范良,本王一向只做從審旁聽,何況……”薛景亭早已起身,他揉著臉上的紅痕,移步到一直顫抖的王衢身邊:“教子無方的王護軍你,憑一根金杖便敢上殿質(zhì)問我父皇,君臣公義?!見圣人而不跪的老東西要什么君臣公義?!你老糊涂了?執(zhí)杖不跪是皇恩,也是你不臣我父皇的心意啊——”

  “放肆——”溫吞斯文的建業(yè)帝一聲暴呵,“國柱加身,見天子而不跪是皇恩,也是皇命!朕還沒有問你,也沒叫你起來,去你的位置上跪著!范良!你來說——”

  群臣已經(jīng)悉悉索索的議論開了,范良從兜里拿出了當天真言堂書丞密密麻麻的問審錄,視死如歸的呈了上去。

  真言堂書丞元真,是有名的死腦筋,犯人的一言一行都記錄在冊,便是生理不受控制的放屁打嗝,他都會在旁邊批注,非常的直白不生動。

  皇上看到那句“王衢醉態(tài)迷蒙,眼露流光,右手玩褻安王面”的時候,神色古怪的看了自己的小兒子一眼,心想怎么只是一劍剁手而沒有一劍穿心。

  “王護軍,你過目,順便問問你的好兒子,里面可有錯漏,可有冤屈,還有……”建業(yè)帝忍著薄怒:“朕倒是不知道,刑獄司從什么時候起,牢飯還給酒喝?!”

  范良啞巴吃黃連,磕頭認罪,主角還沒受罰,他當頭一棒,被罰了一年俸祿。

  群臣議論聲更大了,王雍卻是一顆心埋進了土里:他收斂羽翼,一直小心謹慎,這次王衢被捕,不過賠點銀子革去官職而已。王家雖有錢,可門親幕僚者眾,要想讓這些門生辦事,自然要花銀子打點,家族龐大,維系難艱,從他孤注一擲勤王的時候,便想過怎么收回自己的犧牲。只是今日,因為一樁小小的貪墨,牽連上了安王,都城在皇帝眼皮底下,他從未著手打點,還想著讓自己這個兒子學(xué)著吃點苦頭教訓(xùn),以后好承家擴業(yè)。

  王雍看著手中的問審錄,又往群臣里面掃了一眼:誰好心辦了這壞事?!

  只這一掃,好幾個王系官員垂下了頭,他們?nèi)呵榧ぐ旱挠懥P奏折,此時像燎著屁股的火種,都在想著如何自保,哪里還敢替王家出聲。

  王雍手一抖:完了。

  他僵著面皮,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跪地嗑首道:“請皇上恕罪——”

  建業(yè)帝揮了揮手,頭疼道:“下去吧……”國柱加身,罪不及親人,他無可奈何的嘆道:“褫奪王雍王衢爵位,官職,貶為庶民,貪墨案,范良重審,國柱……朕要收回!”

  眾人還沒來得及山呼萬歲,便聽得福公公一聲驚呼:“皇上,安王殿下吐血暈過去了——”

  群臣一陣騷動,皇帝還沒走近自己小兒子的身邊,太子也是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快宣太醫(yī)?。】煨t(yī)??!”建業(yè)帝目呲欲裂,他是個沒有太多欲望的皇帝:他生來便擁有了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有了三宮六院的美人,卻從不沉湎任何一個,。政事他按部就班,子嗣他順其自然,從立太子妃到為帝前后二十五年,他只有皇后給他誕下的這一對雙生兒子。

  金杖倉促間落地,一聲脆響,在這紛亂的乾坤殿上沒掀起一絲漣漪。柳希濟看著乾坤殿殿頂上的黑白八卦象,仿佛看著安王云淡風輕的執(zhí)手一揮,這朝局便攪渾了。他輕而易舉便折了宜州王家,想著候朝時安王對自己的特別關(guān)照,柳希濟目瞪口呆,背脊發(fā)涼,退朝時幾乎是被人群裹挾著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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