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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縛

第四十五章:走馬燈

傘縛 蘇北莫莫 2270 2020-03-17 09:33:18

  齊文英醒來的時候,已是丑時一刻,萬籟俱寂,便只聽見熟悉的烏鴉低鳴,在空中急速劃過,好像有無比壓抑又沉甸甸的心情,橫亙在胸中,喘不過氣。

  自希夷出現(xiàn)的那一刻,被固執(zhí)藏起來的往事一股腦的傾瀉而出,那是齊文英第一次沒有理由的,殺害了一個幼小的孩童。

  這件事,成為了她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過往。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有過悔恨,終不肯表在面上。

  她起身,顫巍巍的挪步下床,光腳踩在地上,透著刺骨的冰涼,齊文英連頭都不曾抬,徐步走到窗邊,借著隱約的月光,仿若回到了那個晚上。

  火光漫天,將天空照成了一片刺眼的血紅色,哭喊嚎叫聲充斥于耳,自己手里的劍似乎忘記縛魂,只是一下下砍向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童,人,都是容易被眼前事物所同化所催眠的,越是殺人越是興奮,竟連面前那只有五歲的孩童,都不放過。

  仍然記得,葉陶死前看向的,是在一旁泣不成聲的女孩,他叫著姐姐,聲嘶力竭緩緩倒下,女孩悲憤的要沖上前,被葉錦山阻止,那男人有一雙澄澈的眼眸,透著無法言說的悲涼,和女孩并不像。

  “如果今日,是葉家的滅絕,那就讓我來刺出這最后一劍吧!”

  葉錦山的聲音冷靜清晰,面色淡然,絲毫看不出已是瀕死之人。

  齊文英輕瞇起眼,淡淡的呼出一句:“今日之事,錦山兄,可就怨不得我了!”

  葉錦山冷哼一聲,曾經(jīng)的七宗雖不和睦,好歹也做著表面功夫,今日世態(tài)炎涼,竟落得如此下場,他的唇角逐漸上揚,不禁感慨:“是啊,怨不得你,只能說,今日葉家的境遇,也會是其他六宗的未來!”

  葉氏滿門的以傘幻劍,卻在當(dāng)日根本使不出,憑著肉身之力無法扛得住那源源不斷趕來的五宗合圍,葉錦山的手滿是傷痕,他終究死在了齊文英的劍下,一劍封喉。

  都說死前是走馬燈,會將生平最重要的人或事一一回顧,除了亡妻,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葉如松。

  只望她,能活下去。

  回想著,齊文英的眼淚不受控制般的簌簌而下,她手撐在桌上,是無奈也是辛酸,最后看向了地面,希夷臨行前掉在地上的水果刀,發(fā)出銀色的戰(zhàn)栗光芒,她緩緩走過去,攥在手里。

  如當(dāng)年葉錦山死一般無二,她將刀架在自己脖頸,最后看向了那根斷掉的翡翠簪子,維剩苦笑。

  能在死前見她一面,已是知足,就算,她還未曾原諒自己。

  回到房間的希夷,呆呆的看著天花板而無法安眠,因為齊文英的一句話,將原本就撲朔迷離的事情弄的更加解釋不清,可見她話里有話,如此,她緩緩合眼。

  第二日一早,發(fā)現(xiàn)齊文英尸體的丫鬟臉色慘白的從房間逃出,抓住一側(cè)小廝的衣角顫抖著驚呼:“先宗主她……死了!”

  小廝見她唇角微抖,得知此事并不簡單,迅速竄進房間,便只見齊文英躺在地上,血跡早已干透,猙獰的眸子狠狠盯著窗外,布滿皺紋的臉上竟是淡淡的微笑,小廝嚇得忙后退一大步,緊忙趕去稟告宗主。

  很快,這件事傳遍三界,留宿在齊家的其他幾位宗主紛紛趕去慰問,而符昀也在第一時間查看現(xiàn)場,希夷因為腿傷被他強制留在了客房,但過于在意只能心事重重的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想著昨夜自己并未動手,她怎么就死了呢,百思而不得其解。

  還是那個丫鬟前來送茶,臨走前被希夷拽住了袖口,好奇的問:“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么?”

  小丫頭臉色鐵青,小聲湊在她耳邊道:“先宗主去世,據(jù)其他人說,她是被人割喉而死的……”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不妥,她下意識的捂住嘴,不忘叮囑一句“你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不然嚇?biāo)滥?!?p>  說完,她便快步跑開,以免口出狂言被其他奸佞小人聽了去,希夷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的更是坐立難安,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符昀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走回,在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之后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頓了頓“希夷留下?!?p>  如此嚴(yán)肅的口吻讓希夷犯了難,下意識的想要去接他手里的茶盞被他擋過,悠悠的聲音傳來:“你昨晚,是否出了門?”

  希夷一愣,無辜的看著他:“師父此話何意?我昨夜確實出了門,不過是方便而已,一刻鐘也就回了?!?p>  符昀點點頭繼續(xù)道:“齊家先宗主去世,看守小廝說見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衫的人鬼鬼祟祟,走路一瘸一拐的,你可知道此人是誰?”

  腿傷未曾痊愈,希夷也并未太過在意,誰料竟因為一時的失誤被人瞧個正著,不禁在心里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只是面上卻仍舊保持鎮(zhèn)定:“師父,徒兒腿上還有傷,當(dāng)然不會半夜出門了,只是不知,齊先宗主,是如何死的?”

  符昀重重嘆了口氣,可目光卻沒有從她身上移開,淡淡道:“割喉而死,大約是有人半夜闖入發(fā)生口角,不然以她的身體狀況,大約是不能起身的?!?p>  如此希夷便可放心,此事絕對和自己無關(guān),點了點頭:“想來是先宗主得罪了什么人,才落得這般下場……”

  “此事,與你有關(guān)么?”

  符昀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帶著距離感的問話頓時讓希夷冷汗直冒,她顫抖著退后一步,突然跪坐在地,帶著哭腔與滿腹委屈:“師父竟然在懷疑徒兒?覺得徒兒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么?若是如此,徒兒真就是竇娥,被這般冤枉,我同齊先宗主無冤無仇,甚至都未曾見過一面,怎么會半夜?jié)撊胨姆块g,取其性命!”

  聲淚俱下句句在理,符昀也只是因為自己這些時日的分析,覺得希夷或許就是葉家后人,可這個徒兒的所作所為自己當(dāng)真是了解的,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奪人性命,她雖有這膽量,卻不會如此做,恩怨分明,也是這幾年希夷漸漸透漏出的本性。

  符昀輕撫其發(fā)頂,一改剛剛那嚴(yán)肅的語氣,轉(zhuǎn)而溫柔了些:“是為師的錯,竟會如此想,怪誰也絕對不能怪你才對,快起來,你還有傷,若是嚴(yán)重可就不好了?!?p>  希夷擦掉努力擠出的眼淚,在他的虛扶下起身,卻還是不忘再加一句:“師父,你這樣,我就要好好考慮,要不要再繼續(xù)當(dāng)你的徒弟了!”

  “臭丫頭!”符昀恨鐵不成鋼的輕敲其頭頂“無法無天,昨天還說當(dāng)為師的徒弟是榮幸,今日就變了卦了,好啊,回去就把你逐出師門!”

  “不要啊,師父,師父你慢點走!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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