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測試（二）

　　挑戰(zhàn)越難，林夕才會越興奮。

　　學校里學的那些東西——已知種族的基本特性、交流的基本方式和注意事項……林夕早就背到不能再熟了。

　　但星際探索的樂趣，就在于其不確定性。真正在各種星球上行走時會遇見不同性格、不同經(jīng)歷的種族個體，這時學校里的知識往往就只能夠作為一個參考了。

　　林夕以前其實也有思考過生命的本質這種哲學的話題。

　　各種匪夷所思的趣聞、與同類差異巨大的個體的存在，或許正是宇宙包容性和生命的可能性的一種側面反映。每一個生命體都有資格活成自己獨一無二的樣子。

　　只不過——

　　有這個權利是一回事，會不會被外界干預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株蜜月族為什么會戀慕上一顆石頭？背后真的有什么奇特的故事的可能性很小，大多數(shù)情況下還是被強行干預的。

　　而且，考慮到林凱設定了時間限制，只有兩個小時，林夕更傾向于這株蜜月族和礦石受到了外界干預，從而導致這樁奇妙的戀情的出現(xiàn)。

　　那么，是直接催眠蜜月族思維？還是偽裝了礦石刺激蜜月族的反應？

　　“先測試一下看看它的意識是不是清醒的吧。”

　　林夕開始操控1號往回游，同時對阿原說，“阿原，配置海生蜜月類求偶時釋放的激素?！?p>　　拿回1號，林夕重新調整了一下觸手的材質，變得更加柔韌，顏色也更加晶瑩剔透，大大了增加1號的“魅力”。

　　“已經(jīng)配置好了，小姐。”阿原也很快報告。

　　林夕點點頭，“那就讓我們試試吧。”

　　1號全副武裝再次出發(fā)。

　　果然，這次1號的桃花運更加旺盛。然而操縱者林夕依舊毫不留情，再次拍開一片觸手，直沖沖往目標個體游去。

　　到了目標個體附近，林夕控制1號開始向目標蜜月族求偶。同時，阿原將會通過1號觸手上的傳感器即時感應目標個體的激素變化，推測情感波動。

　　1號先是謹慎地伸出觸手，繞著目標個體轉了2圈，然后向它的正熱情撫摸礦石的觸手輕拍了三下，并試圖用自己的觸手緩緩的纏上去。

　　但是，蜜月族就和完全沒有感受到1號的存在一樣，不搭理1號，但是撫摸礦石的觸手卻游動地更快了。

　　“看樣子應該是被催眠了。1號的動作反而被認為是礦石做出了回應?！绷窒η昧饲妙~頭，“是要解除催眠嗎？催眠的關鍵在哪里呢？”

　　林夕還在思考，么呼卻突然跳上林夕的肩膀并蹭蹭林夕的臉頰——這是林夕和么呼約定好的暗號，當發(fā)現(xiàn)周圍環(huán)境存在危險時，就會這么做。

　　林夕立即回過神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因為受到封閉式的防護服的阻礙，林夕對于環(huán)境周圍的聲音的感受被嚴重削弱了。此時，林夕也是只能在極專注的情況下，才能感知到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潮聲，而且似乎在快速逼近。

　　林夕快速地觀察一下電子屏，發(fā)現(xiàn)海面上原本蕩漾著的蜜月族們突然開始變得焦躁，觸手紛紛開始往回縮，并且圍繞在花苞旁邊，一圈又一圈。最后形成了極其堅硬的防護殼。

　　林夕忍不住跳腳，“靠，海墻！”

　　海墻是蜜月星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引力導致海水直接拔起5-10米高，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沖向海岸，最后就像墻倒一樣，形成巨大的沖擊波，人類如果沒做準備被拍中，注定是死無全尸。

　　但是，林夕此時卻不能夠逃跑。

　　海墻最后巨大的沖擊力，會讓被卷入的東西四散到各地，防護狀態(tài)下的蜜月族也會被沖到幾公里之外。而且，林夕剛剛匆匆瞥了一眼電子屏，目標個體好像還是沉浸于被催眠的狀態(tài)，完全沒有做防護動作。這樣下去，目標礦石可能會再次不知所蹤。

　　沒有太多時間思考了，林夕迅速冷靜下來，決定拼一拼，“阿原，下潛！”

　　阿原立刻變換形態(tài)，原本銀白的外表開始延展，特殊材質的金屬互相不斷貼合形成圓球，將林夕和么呼都納入球中。流動的納米材料繼續(xù)一層一層地鋪在表面，同時阿原開始全速下潛，么呼則發(fā)出極高頻的聲波震動，試圖驅散靠近阿原的魚群。

　　林夕也沒有閑著，白皙的手指在電子屏上飛速跳動，上萬行復雜的代碼迅速被讀取。遠處1號也隨之開始不斷改變形態(tài)。觸手部分不斷回縮，互相靠攏，逐漸形成類似于紡錘的形狀，花苞中的花蕊變成尖頭伸出花苞外，迅速將預設的麻醉劑強行注入到還不在狀態(tài)的蜜月族體中。

　　目標個體的觸手劇烈地抖動了一兩下之后，停止活動。而1號也趁機將目標個體和礦石全部囊括入紡錘之中，也開始下潛。

　　林夕的精神力已經(jīng)達到了最專注的程度，海墻大約還有10秒就會到達這里，接著0.1秒之后就會倒塌。林夕必須在那之前，讓自己一行和目標都安全存活下來。

　　危機面前，10秒顯得無比的短暫，又無比的漫長。

　　轟——！

　　強大的沖擊導致整片鄰近海域都跳了起來。阿原用于固定的鎖鏈一瞬間被繃直，林夕和么呼也直接拍到球壁上。震耳欲聾的沖擊聲也直接穿透阿原和防護服的雙重隔離，沖擊著林夕的耳膜。林夕忍不住悶哼一聲，眼前發(fā)黑。

　　大約3分鐘之后，海墻帶來的沖擊才終于逐漸平息，海面上也沒有任何一株蜜月族的蹤影了。

　　林夕忍住痛楚，拿出電子屏開始搜尋1號的位置。

　　果然，由于過于倉促，1號沒能控制住錨，沖擊力將1號遠遠地沖到了更深的海里，而且從顯示屏來看似乎是卡在了某塊礁石之間，部分零件也缺失了。但幸運的是，1號的損傷程度比林夕預想的要小一點，目標個體也暫時還沒有從麻醉狀態(tài)中醒過來。

　　林夕抬頭對阿原說，“阿原，進行自檢。”

　　一道藍光上下掃過，球內中心位置形成一個小小的阿原投影。

　　小阿原鞠了個躬，報告道：“已檢查完畢，未發(fā)生較大損傷。固定鏈條磨損較大，外表存在剮蹭痕跡，已自動修復完畢。能源消耗30%，預計30分鐘后自動充能完畢?！?p>　　林夕記錄下來，準備測試完之后再調整：“好的，那就出發(fā)吧?！?p>　　小阿原簡單地伸展一下手臂，原本銀白色的球壁突然變成透明色，方便從內部觀察周圍環(huán)境，而從球外直接用肉眼觀察的話，是看不到阿原的存在的。阿原低調地向目的地趕去，很快到達了目的地。

　　林夕調整好防護服，跳出阿原體外，利用分割儀小心地取出1號。切割礁石的時候，林夕無意間瞥到了礁石左側壁的一個小空洞似乎發(fā)出了柔和的光，應該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不過，此時離測試結束只剩下不到半小時，穩(wěn)妥起見，林夕決定先解決測試。

　　回到阿原體內，林夕開始拆解1號。蜜月族的花苞和觸手也很快顯露出來。即使處于麻醉狀態(tài)，蜜月族依舊用觸手緊緊纏繞著礦石，不肯放開。

　　林夕不太愿意傷害這株蜜月族。1號只保護了蜜月族的主體部分，軀體部分沒有被帶回。一旦林夕割開蜜月族觸手，蜜月族會很快蘇醒并立刻轉移主體，而它之后也可能給林夕的回程帶來麻煩。就算林夕并不害怕蜜月族的騷擾，但是能少點麻煩更好。

　　“麻醉劑藥效大約2分鐘后消失?！币慌缘男“⒃_始提醒。

　　林夕揉揉眉心，再睜眼時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阿原，配置β-135藥劑。100秒之后注射?！绷窒φ{出自己的筆記，劃出3天前的一個實驗部分，“既然沒辦法慢慢地找到催眠關鍵，干脆直接破壞掉試試看吧。”

　　“阿原么呼，你們來配合我，把信息傳導給蜜月族，并且及時告知蜜月族反應。”

　　“好的，小姐?！薄斑鱺嗷嗚！”

　　β-135藥劑是林夕實驗中發(fā)現(xiàn)的，能夠使得蜜月族產(chǎn)生幻覺，算是一種強效“致幻劑”。不管蜜月族原本是通過什么方式被催眠的，剛從麻醉狀態(tài)回復的一段時間內，催眠的效果會被相對減弱。而林夕在蜜月族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借助致幻劑再次對蜜月族實施誘導，可能就可以破壞原本的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