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進屋,便瞧見偏廳里三個身影,林西上衣解了一半,從陳謹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肩胛骨和手臂上有明顯的痕跡,不過并不嚴重,只是皮膚太白,襯得那痕跡有些顯眼,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抽的。母親看樣子心疼得不得了,都沒聽到他進門的腳步聲,溫露站在一旁非禮勿視低著頭,眉頭也微微皺著。
“母親?”陳謹行低聲喊了一句。
陶映雪回頭就瞧見罪魁禍?zhǔn)?,指著陳謹行輕斥:“跪下!”
陳悠然站在最后面,母親和溫露的目光都看向兄長陳謹行,于是自己也看向兄長,只是與母親的生氣,溫露的擔(dān)心不同的是,陳悠然嘴角先是輕輕勾起,又漸漸朝人咧嘴笑了。
陳謹行目光沉沉,雖不清楚緣由卻知道林西這是在戲耍他?,F(xiàn)在本就是關(guān)鍵時期,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進宮接了旨,手忙腳亂接收了錦衣衛(wèi)中亂七八糟的事務(wù),好容易得了空想著回來跟母親說一聲,再跟兄弟們收拾些細軟這幾日就住在錦衣衛(wèi)不回來了,加上弟弟的尸體他已經(jīng)找回來了,鎖在衛(wèi)所單獨的停尸房里,陳謹行不放心提前定好了時間請仵作過來一趟,誰知道剛回來就遇到林西。
跟著陳謹行的幾個人都沒往近了站,陶夫人呵斥將軍下跪這本來就是家事,只是最左側(cè)的豐文彥抬眼朝里掃了一眼便看到了上午才在臨溪樓見過的少年,竟然還看到對方勾起的嘴角。
豐文彥猜想一下便知道了情況,知道林西是過來告狀了。他自是不會讓將軍替他背鍋,抬腳進門走到將軍身側(cè)也一同跪下:“夫人,是末將所為,這林西公子身上的傷…”
“娘,我知道了,您把事情交予我處理吧,我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悠然的事情有線索了,現(xiàn)在真不是耽擱時間的時候,我本來就想回來跟您請個安就去請林西公子的,等我把悠然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再向林西公子賠罪您看行嗎?”
“悠然的事情有消息了?”陶映雪一時間顧不得其他事情,急忙走近陳謹行:“什么消息?”
陳謹行看見那雙依舊心存希冀的眼睛心里一痛,干脆痛心說道:“悠然的尸體,該是找到了?!?p> 陳悠然狠狠咬了咬牙,他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身旁的溫露身子一軟便跪下去了,陳悠然見整個屋里只有自己和母親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陶映雪的背影有些凄涼,她也許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么長時間,小兒子活著的希望近乎渺茫,但她不愿承認。大兒子陳謹行外出做將軍駐守邊疆,她做好了陳謹行班師回朝的準(zhǔn)備,也做好了陳將軍戰(zhàn)死沙場的準(zhǔn)備。小兒子不同,悠然一直都是他養(yǎng)在身邊的,嬌慣得很,性情卻隨了謹行,可陶映雪從未想過失去小兒子的可能。
“溫姑娘,勞煩你照顧我母親,我先去錦衣衛(wèi)?!标愔斝胁恢裁磿r候起身,小心攙著母親坐下了。
“陳大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伯母?!睖芈稇?yīng)下。
一步一步走近林西的時候,陳謹行瞧見對方身前的衣擺上已濕了大片,狠了狠心假裝沒有看到伸手抓住人頸間的衣裳輕輕一拎,小他一頭的年輕人輕松就被他提起來了。
陳悠然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一邊反抗那只揪著他的手一邊抬手在臉上亂抹了一頓,生拉硬拽著在門口站住腳,大聲朝主位上坐著的陶映雪說道:“夫人放心,林西必定將兇手揪出來繩之以法!”
陳謹行手下一頓,想著林西跟悠然也就是差不多的年紀,或許以前一起同窗的時候也這般調(diào)皮?
陳悠然跌跌撞撞跟著陳謹行走,鹿九早被武山制伏,陳悠然眼看著到大門口了,可手臂還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抽不出來:“陳將軍,您先放開我,陳將軍!”
除了武山,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和善,陳悠然大概知道自己調(diào)皮出了圈,微微往后退一步:“無論帶著我去哪兒,鹿九肯定是要放回去的,而且我晚上肯定要回臨溪樓,今天早上的事情難道還不夠興師動眾嗎?”
陳謹行臉色很差,并不回應(yīng)。
陳悠然還是有些怕陳謹行的,不單是陳謹行,對面喜怒無形的豐文彥他也是怕的,正準(zhǔn)備俯身道歉,陳謹行開口:“剛剛不是答應(yīng)我母親要查悠然的事嗎?那便一同去錦衣衛(wèi)看看,至于能不能回臨溪樓,再看情況?!?p> 鹿九被人放開,又雙拳難敵四手,只能聽了主子的吩咐又眼睜睜看著主子被人帶走自己卻只能想辦法回臨溪樓圓回這個謊。
衛(wèi)所這個地方陳悠然太熟悉了,他曾多次溜進這錦衣衛(wèi)辦差事的地方找情報。平日這兒的人來去匆匆,有太多的案子要查,可現(xiàn)在明明還不到傍晚時分,這衛(wèi)所就清凈下來了。以前陳悠然在這兒混情報的時候就是仗著人多還有容察帶著,保證自己不會被發(fā)現(xiàn),哪里見過這么安靜的時候,思索片刻便知道有人在給陳謹行使絆子。
年輕的將軍在關(guān)外打了多少勝仗他們不關(guān)心也不在意,反正都城太平,那憑什么一進宮就做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東廠幾位手握實權(quán)的官家給他們拋過不少橄欖枝,如若不順,不如去東廠做事。
陳謹行心中有數(shù),帶著陳悠然一路往里走到一間上了鎖的屋子門口,開門就瞧見屋子中間的窄床上放著一個擔(dān)架,上面有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陳悠然輕輕呼吸著,擔(dān)心自己聞到不好的味道,只是進門之后怪味是沒有聞到,后腦勺卻是開始突突突跳著疼。
陳悠然是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有機會跟著陳謹行到錦衣衛(wèi)來…親自看自己的尸體。
白布被陳謹行揭開,陳悠然站得遠遠的,幾名跟著陳謹行的人在門口站成一排,停尸房里的氣氛忽然就肅穆了不少。
那尸體并沒有腐爛或者僵直,反而被保存地很好,陳悠然看著那明明該熟悉的面孔卻覺得更加陌生,小步往后退著,一直站到墻邊才堪堪站住身子。
陳謹行沒有大動那尸體,只是靜靜站在窄床邊看著,陳悠然也站在墻壁邊愣愣看著。
一直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