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wèi)與東廠向來不合，他們又是直接聽命于圣上，誰做事好誰做事不好，圣上全部看在眼里，一個案子雙方一起負責也是經(jīng)常。你說陶修永大人伴君左右，離圣上最近的應(yīng)該不是他吧？平日里伺候的，穿衣吃飯上朝議事，每時每刻候著的，是誰？”
陳悠然看著被湊到眼前的酒盅，搖搖頭推拒：“我上午喝過了羅沉星大人送來的酒，太辣了?！?p> “這個是甜的?！逼旒獙⒕票旁陉愑迫谎矍埃骸罢f到羅沉星，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河南布政使黎世修，不來參加千秋禮了?！?p> “不來了？”陳悠然翻身站起：“怎么就不來了？那除了黎世修大人還有誰來千秋禮？”
“喝了我就告訴你?！逼旒匆谎坳愑迫幻媲暗木票?，示意道。
陳悠然抿唇皺眉，捏起比平常酒盅大了不少的酒杯，一飲而盡，說道：“誰？”
“河南提刑按察使，刁運興?！逼旒砥饋碜叩綍狼八坪跻沂裁?，見桌前的書被翻開過，敲了敲桌面：“看過我的地圖了？”
“哦?！标愑迫徊灰啦火垜?yīng)了一聲，語氣忽然就溫順了不少：“你真的去過那些地方？”
旗吉將桌上的書擺置整齊，目光看向只放了幾個琉璃瓶子的柜子回應(yīng)少年：“去過，否則那些藥蠱是怎么來的？我是蠱師，像我們這種人從小就跟蠱蟲在一起生活的，百毒不侵，時間長了，我們身體里的血液就帶了毒性。而且你以為我如何能得知皇上身體是否抱恙，那是因為我用自己的血養(yǎng)著蠱蟲，如果說給皇上種下的藥蠱是子蠱，那我的身體就是母蠱，子蠱有異動時，我立馬會知道?！?p> 陳悠然看著始終都穿著一身寬袍的旗吉，心想若是中毒要怎么削去腐肉來遏制毒液，是不是很痛苦？
“好了不說這些?！逼旒獜牧硪豁硶谐槌鲆槐緯骸扒皫滋煳艺页鲆槐纠蟽宰?，這位黎世修大人經(jīng)常會將某一地的風土人情做出評價，他會根據(jù)當?shù)氐耐恋?、人口、水源、糧食等情況來預估出下一年的收成，甚至將天災(zāi)也預估其中，然后第二年做出精準的記錄，在這個方面黎世修是個人才?！?p> “當然，在官員考核，與各府縣溝通督撫的事情就落到另一位布政使大人頭上了，你也清楚，這位黎世修大人在百姓的事情上消耗大量的精力時，其他方面總是要疏忽的，而這位提刑按察使大人手里若真拿得出證據(jù)，必然也跟另一位布政使大人脫不開干系，只是這按察使手里到底是什么證據(jù)，就得去問問都察院的陶修永大人了?！?p> 陳悠然接過那本書翻了幾頁，抬頭問道：“按察使將折子遞給陶大人了？”
“嗯。”旗吉點頭：“韋嘉木敢跟著胡光遠把手伸到洛陽，第一個原因是胡光遠碰巧就遇到了洛陽旱情，這第二個原因就是其中一定有個內(nèi)應(yīng)的，現(xiàn)在按察使敢在千秋之禮上把這折子遞上來，那他說不定手里還真的有什么確鑿的證據(jù)?！?p> 陳悠然似乎也覺得有理，手指在衣袍上摩挲了半刻：“旗吉大人，可以帶我去見見陶修永大人嗎？”
“你以為你去了就能看到折子嗎？陶修永大人可不是任人唯親的人…”旗吉勾著嘴角笑了笑，心想這個林西看起來單純，實際上經(jīng)常給他驚喜，許多不該他做成的事情最后反倒是都被他做成了。
“任人唯賢便好?！标愑迫豁槃萜鹕?，大概起得太急還有片刻眩暈感，“就帶我去見陶大人吧，即便看不到折子，能說上話也是好的?！?p> “走?！逼旒σ庖饕?，毫不掩飾自己想一心看著陳悠然出丑地說道：“我只負責帶你去紫宸殿，到時候若是陶大人遷怒…”
“都算我的。”陳悠然神色凝重是半點笑不出來的。
旗吉即便心系蒼生也向來都是跟著帝王或是重臣意思意思，有事情事情不該他插手他也不能插手，就像在洛陽的時候陳謹行在外面忙碌，他只需跟著陳謹行查過董思遠的尸體便再無其他任務(wù)，所以他就在衙門一直坐著，幫著查看黎世修中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所以他不了解陳悠然這種真的急切到底是怎么來的。
一個臨溪樓出來的，就算真是為了摯友，那陳家的人還未著急，可這小倌倒是先后做了不少事情，還出謀劃策。
陳悠然小心極了，甚至先吩咐鹿九去替他查探一番。鹿九對主子做得這個決定表示大吃一驚，但也并未忤逆主子的決定，先行一步去了紫宸殿。
“陶大人在偏殿內(nèi)與幾位大臣議事，好像在談這次要大赦天下的事情?！甭咕泡p聲回應(yīng)。
皇宮本就氣魄宏偉，十分開朗，幾乎沒有藏身之處。陳悠然跟在旗吉身后恨不得要將頭埋至胸口了，旗吉情不自禁地笑：“你的膽子有這么小嗎？”
“我出身不好，總歸是要避嫌的。這可是皇宮，又不比別處?！标愑迫淮掖一貞?yīng)，也不去看旗吉的眼睛。
“你倒也知道你是臨溪樓的，可我從未在你眼睛里和舉手投足間看見半分臨溪樓應(yīng)有的姿態(tài)?！逼旒獪啿辉谝獾卣f道。
陳悠然警醒地看了一眼旗吉的背影，沉默不言。
紫宸殿要比宣政殿看起來舒服許多，這里又是皇帝平常聽朝的地方，陳悠然見這周圍景致又是羨慕又是欣喜：“怪不得官家子弟擠破頭也要讓孩子參加科考，這里看起來氣派多了?！?p> “哼?！逼旒浜咭宦暎骸疤熳右慌暮蠊墒悄隳艹袚闷鸬?？”
“我又沒說我要參加科考?！标愑迫恍÷曕洁煲痪?。
“西側(cè)就是延英殿，你要小心啊?！逼旒o陳悠然指了指方位，又指了另一處的長廊：“我去那邊等你?！?p> “我一個人去？”陳悠然茫然，原地轉(zhuǎn)了一圈：“陶大人為什么不在御史臺，非要在內(nèi)殿？”
旗吉邊走邊說：“圣上咨度，百官奏對，可是你一小老百姓可以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