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是打算讓我也隨梁溪先生一同前往?”
“然也。”王老點了點頭,解釋道:“如今國朝中能打仗的,除了鎮(zhèn)守西北的鐘帥之外,便只剩下那童道夫一人……子然想必也知道,三月時國朝在對西夏的那場戰(zhàn)役時,劉法為夏兵所伏,兵敗塑方,喪師十萬余之眾,五月時又潰兵敗于靈武,兩次較大規(guī)模的戰(zhàn)役失敗,最主要是童道夫失寵,國朝中以有不少人議論,說他擁兵自重,不顧全大局?!?p> “如今這朝堂之中,皇上雖未對童道夫做出什么懲罰,但終歸是主和派占上上風,況且在對遼作戰(zhàn)中國朝仍需保存實力,所以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便是先要安內(nèi),無論是征討還是招安,總之必須盡快解決這批叛賊,恢復青州等地的秩序,這樣才能積蓄力量,無論將來與金是戰(zhàn)是和,才能用有更多的實力?!?p> 話說到了這里,陳臨已然明白自家先生的意思,無非是看中了他前次在許州水災(zāi)時,指揮災(zāi)后災(zāi)民們重建時的表現(xiàn),想要讓他一同前去幫忙治理疏導被梁山人破壞的城池。
但其實陳臨是有些不樂意去的。要知道如今這年頭,俠以武犯禁的事情簡直屢見不鮮,即便是跟隨大軍一同前往,但說到底青州附近仍是一片焦土的戰(zhàn)亂區(qū),僅憑他這一百多斤的分量,萬一真碰上了如李逵、武松那樣的好漢,怕是給人塞牙縫都不夠。
不過作為王庭禮的親傳弟子,完成自家老師的請求是義不容辭責任,最重要的是出于某些獵奇心理作祟,他其實也對施耐庵筆下所描繪的那些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梁山好漢的生活有些好奇,想要設(shè)身處地的親眼過去瞧上一瞧。
========================
一周后,高中解試第五名亞元的陳舉人,在一家人期盼的目光中,風風光光的踏上了平定青州之旅。
,長長的軍卒隊伍綿延橫亙過天際,耳邊嘚嘚的馬蹄聲此起彼伏的響起。第一次離開許州城池,踏足外界天地,即使如陳臨這般的人也免不了有幾分內(nèi)心激蕩。
“賢弟,可是第一次出得許州?”
回過頭,梁溪先生正笑吟吟的看著他,手中還捏著一枚棋子,氣定神閑的坐在車廂里打譜。陳臨放下車窗布簾,回身沖他點了點頭。
“敢問梁溪先生,此去青州需要多久?”
“青州?”梁溪先生笑著搖了搖頭:“咱們此行可不是直奔青州而去……瞧見外面這些兵卒了嗎?這些人都是由牛羊司、造作院、以及各地的布醋油庫里調(diào)來的廂軍,讓他們趕車充充場面還行,真碰上行軍作戰(zhàn),怕是根本派不上用場?!?p> 陳臨瞪著眼睛,猛吸一口涼氣,突然有種立刻想要跳車回許州的沖動。不過好在梁溪先生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的舉動。
“不過賢弟你也不需要太過擔心,咱們此去需要先前往開德,濮州。雖然這兩地已經(jīng)被官兵收復,但治下仍余下小股盜匪肆虐,所以咱們的目的就是要配合當?shù)匦碌饺喂賳T清剿余孽,恢復生產(chǎn)建設(shè),重整縣衙?!?p> 自梁山宋江聚眾造反后,毗鄰梁山泊的鄆州、濮州先繼被攻破,當?shù)毓賳T要么趁亂逃走,要么被賊寇清掃一空,失去官府管轄后,百姓紛紛流離失所,留在兩地中的百姓,即使未被擄去加入叛軍中,也惶惶如亂犬,四處躲藏,以至于十室九空。所以朝廷派梁溪先生先來的最主要目的,便是要他收攏流民、幫助新到任官府重整秩序。
不得不說,朝廷的這項舉措還是十分靠譜的。隨著車隊逐漸接近戰(zhàn)亂區(qū),一路上,陳臨的身邊開始逐漸出現(xiàn)一些無家可歸的難民。
這些人中有的背著大包小包,即使在吃飯喝水時仍目光提防的盯著遇到的所有人。有的則攜家?guī)Э?,或拉著車,或背攜著幼子,衣衫襤褸的站在路邊,恍若一具行將就木的尸體,迷茫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絲的亮光。
陳臨不是沒有見過災(zāi)民,身為白手起家的商界精英,發(fā)家后,不論是出于對企業(yè)形象的考慮,或是真正的有心于此,他有不止一次的親臨過一線救災(zāi)現(xiàn)場,為無家可歸的災(zāi)民發(fā)放物資,送去慰問。
可眼前這些人……
觸目所及,難以用蒼白語言去形容的人群、各式各樣的衣衫服飾、挑著擔、背著筐,有些甚至只是用一根草繩,將幼子或長者與自己相連接在一起。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的眼神中都透著一股濃濃的死意,瘦骨嶙峋的臉上無助且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