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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劍無聲無雨

第六篇 夜探梅嶺(3)

無劍無聲無雨 俇攘 2956 2019-10-03 13:58:03

  越女不明所以,匆忙行禮。

  唐驀秋性格孤僻,面對如此場景,也凸顯出尷尬,只得匆忙回禮。

  而后,笑而不語的唐傭叫上一對兒女,笑著向唐驀秋介紹道:“長女唐越,小子唐吳。未經(jīng)主家準(zhǔn)允,擅自貫之唐姓,僭越之罪,還望大小姐勿怪?!倍筠D(zhuǎn)臉對兩個孩子說道:“快向驀秋姑姑行禮?!?p>  唐驀秋連忙阻止,說道:“唐傭叔,您太客氣了。您是我父輩,甚至比家父還年長些。怎么能讓妹妹和弟弟叫我姑姑呢,就叫驀秋姐姐吧。”

  唐傭轉(zhuǎn)臉變得格外嚴(yán)肅,躬身說道:“大小姐,這萬萬使不得,這樣豈不是折煞我了,我豈敢恬居大小姐和大少爺輩分之上?!?p>  唐驀秋手指輕動,一股冰涼的力量托起了唐傭的胳臂,而后笑了笑,略微尷尬的說道:“唐傭叔,您太拿我們小輩當(dāng)外人了,此事就這樣定了吧,您若要再堅持,我可走了哈!”

  唐傭猶豫了許久,坦然笑了笑,終于也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向著兩個孩子嚴(yán)肅說道:“只得在家中如此稱呼,在外面萬可不得胡來。”繼而回頭對著眾人說道:“大伙且聽好了,這是我們川東唐家的大小姐,木公子掌上明珠。大家以后待大小姐的規(guī)格需在我之上,若有違制,我定不輕饒。大家知道了,就退下吧,各司其職。再備上一桌上好的晚餐,給大小姐洗塵?!北娙硕伎戳丝囱矍斑@位年輕的姑娘,隨后諾了一聲,便退下了。

  唐驀秋略顯尷尬地佇在中央,一時間竟然不知所以。唐吳走上來,牽著唐驀秋的衣袖,略帶靦腆,牙牙地說道:“驀秋姐姐,我喜歡你!”

  一句話惹得越女和唐越在一旁竊竊笑了起來,唐傭也在一旁微微有些暗樂。唐驀秋睜大了眼睛,蹲下身來,輕輕捏了下唐吳的臉頰,說道:“唐吳小弟弟,為什么喜歡姐姐呢?”

  唐吳跳了兩下,然后奔到了唐驀秋的懷中,輕輕的說道:“因為待在姐姐身邊涼快?!北娙私员谎矍暗挠淄簶?,似乎忘記了盛夏的炎熱。

  唐驀秋故作不開心,捏著懷中唐吳的鼻子,細(xì)聲說道:“那冬天,你是不是就不喜歡姐姐了。”

  唐吳拽著唐驀秋的衣衿,嫩生嫩氣的回道:“冬天也喜歡啊!”

  唐驀秋故作疑惑,說道:“冬天姐姐身邊可就會變冷了喲。”

  唐吳癟著嘴,想了想,回道:“因為姐姐漂亮呀!”

  一席話惹得眾人歡笑,唐越在一旁也贊著這個淘氣的小滑頭。這時,唐傭走上前來,一把拉過唐吳,拱手淺聲說道:“小姐,請屋內(nèi)一敘?!?p>  唐驀秋起身,牽著唐吳,與唐傭說道:“怎么不讓他們習(xí)武呢?”

  唐傭嘆了嘆,說道:“也曾想過,但是,我意退出江湖,所以想退得徹底一些?!?p>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江湖無處不在,何必刻意規(guī)避,順其自然就好了。他們學(xué)些武藝,傍身保護(hù)自己也好,護(hù)家衛(wèi)民也罷,也都不失為一件好事。再晚,他們都大了,你不可能在他們身邊一輩子的?!?p>  “小姐所言甚是,我明日便著手教他們些防身武藝?!?p>  “你可以將唐家技藝都教給他們的。”

  “這,合適嗎?”

  “當(dāng)然合適。家父若在,也一定會覺得合適?!?p>  唐傭一把拉過唐吳和唐越,吩咐他們跪地感謝唐驀秋。唐驀秋連忙扶起兩位孩子,說道:“唐傭叔,既然姓了唐,就當(dāng)都是唐家人吧。何必介懷?!?p>  這時唐吳俏皮的說道:“我想跟著姐姐學(xué)武。”

  唐驀秋勾了下唐吳的鼻子,說道:“小屁孩,學(xué)武可不是油嘴滑舌就能成的,好好跟著你爹爹學(xué)武,他可比姐姐厲害多了?!?p>  “可是,剛剛爹爹不是輸給姐姐了嗎?”

  “那是他看姐姐年紀(jì)小,不愿以大欺小,故意讓姐姐的?!?p>  “噢,那好吧。等我學(xué)會了,我來教姐姐?!?p>  “哈哈,好呀!”唐驀秋也被唐吳逗笑了,不知不覺,她的那些高傲,竟然悄無聲息的在這悶熱的夜晚放低了下來。外面起風(fēng)了,大雨將至,云更濃了,月亮早已不見了蹤影,天空似乎壓了下來,很低很低。

  龍?zhí)苼頃r,正趕上唐驀秋和唐傭一場大戰(zhàn),于是他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爭斗中時,悄無聲息地潛入梅林,輕易地避開了兩大高手的耳目。

  龍?zhí)凭挽o靜地看著那個中年男人帶著他全新的一家人,其樂融融。然而,這個所謂的家庭完全沒有他的位置,也沒有人會再提及他,甚至是想到他。他很想找一個機(jī)會沖出去擊敗他,替自己的母親在那個年輕一些的女人面前找回一個公道,但是那個中年男人的武功遠(yuǎn)勝他十倍,他又該如何是好,那把在腰間的黑色的刀,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刀,如今卻被他百般嫌棄,因為那把刀給不了他足夠的溫暖,給不了他足夠的力量。

  龍?zhí)凭湍克椭乞嚽锉灰槐娙饲皳砗蠛舻囊M(jìn)屋子,而后獨(dú)自一人沿著梅嶺的小徑到了江邊小山的亭子,往下遠(yuǎn)望江上漁火點點,不由得悲從中來,大雨將至,他默默地下了小丘,從山坳過一嶺,過小溪,步履沉沉的在官道夜行。他不知為何會如此愴然,因為他以為這么多年他自己對于父親毫無期待。大約是他曾以為的父親的最大的底線被突破了,他被這樣的冷落送去遠(yuǎn)方。

  風(fēng)漸疾,他本就單薄的身子,在大風(fēng)中飄忽不定,風(fēng),雖然不及漠北的狂野,但亦足以摧毀一個人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境。雨,還是來了,初時很緩,借著驟風(fēng)一陣一陣的灑落下來,等風(fēng)變緩時,大雨傾盆,滂沱如天河瀉瀑,壓得人喘不過氣,龍?zhí)茻o心找一家農(nóng)舍避雨,只是自顧自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踽踽而行。那些大雨如天神的鞭子抽打著他的身子,他感受到了那些無端的痛苦。道路泥濘,他步伐漸緩,一路顛沛,失了些心魄。

  至江陰時,已如行尸走肉,店家?guī)缀跷凑J(rèn)出,反復(fù)確認(rèn)后,才放龍?zhí)七M(jìn)了房間。一夜的大雨,侵蝕了他所有的堅強(qiáng),本就瘦弱的龍?zhí)票缓曛貏?chuàng)了心脈,不由得重病了一場。他只身蜷縮在梨木床上,不斷地咳嗽,似乎將整個肺都咳了出來。

  翌日清晨,雨停了,陽光清新而明媚,龍?zhí)泼銖?qiáng)的支撐起身子,花了二兩銀子,問店家雇了個撐船的老翁,回到船中,一路西北,逆長江而行,向著揚(yáng)州駛?cè)?。龍?zhí)泼嫔n白,終日水米不能進(jìn),只是臥在船中猛咳嗽。老翁是個老光棍,看著蒼老,其實也就不到五十歲,聽著那駭人的咳嗽聲,內(nèi)心忐忑,不時的撩起簾子看龍?zhí)频那闆r,若非貧困,若非為了那二兩銀子,他這把年紀(jì)也不會冒險送一個重病之人上揚(yáng)州。有時候,生活所迫,耐人尋味。老翁并不是一個會照顧病人的人,至瓜州時,龍?zhí)埔呀?jīng)奄奄一息,老人不得不上岸買了些湯藥,熬好后,強(qiáng)行灌入龍?zhí)瓶趦?nèi)。然后一路沿運(yùn)河疾行,半日便至揚(yáng)州,匆忙在瘦西湖的碼頭上停船,便快步尋至龍邕府上找人來抬龍?zhí)苹馗0仓煤谬執(zhí)坪螅膊活欭堢吒系耐炝?,匆忙離去,駕船而去。船并不是他的,但是他覺得,這艘船是他應(yīng)得的,因為他覺得他救了一條命,那條命值得這艘精致且厚實的船,這艘船至少值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足夠他在江陰的鄉(xiāng)下買下二十畝水田和一個大院子,娶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寡婦,還有些結(jié)余,如此安度整個晚年,若能生個小子,便更是美不可言。于是,他興高采烈的走了,連頭都沒有回,只有回江陰賣掉這艘船,將銀子揣在身上,他才會安心。

  龍?zhí)茰啘嗀?,氣若游絲,幾乎就命赴黃泉,好在龍邕功力尚在,費(fèi)盡心力,千辛萬苦,經(jīng)半日運(yùn)功驅(qū)除龍?zhí)企w內(nèi)的寒氣,方才勉強(qiáng)保住了他一條性命。

  這時,窗外已是黃昏,柳葉尖尖,桃子微紅,斜陽萬里,晚風(fēng)款款,不算太熱,青衫滲著薄薄的汗水,兩三個丫鬟送來美酒和佳肴,美麗的妻子懷孕后更加風(fēng)韻了些,直直的勾著他的魂魄,半日來,心神耗費(fèi)巨大,龍邕有些累,妻子姍姍走過來,輕輕地倚在他身上,那夏日里仍然冷若清泉,滑若潤玉的肌膚,讓耗費(fèi)數(shù)年功力的龍邕全身頃刻間重新恢復(fù)了活力。近來他心事頗雜,自那日唐驀秋來后,又想起了許多相關(guān)的往事,他不由的常常想起十余年前在釣魚城相談甚歡的姐姐,多年不見,她,還好嗎?那個夜晚的江,那個夜晚的漁火,那個夜晚的等待的女子,客居他鄉(xiāng)的境遇,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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