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人

　　“楚人王，小弟郁剛勇前來覲見。人王大人這一路征戰(zhàn)，橫掃天下，氣吞山河，英勇蓋世，聲振寰宇，真乃天下間第一豪杰。小弟欽佩之至，欽佩之至！”郁剛勇遠(yuǎn)遠(yuǎn)地就開始喊話楚山，一出口，那小人氣息便展露無遺。

　　中軍帳內(nèi)，那裝在斗篷里的人嘿嘿冷笑，“此人的名字，真的是他父母取的？他們真的了解這個(gè)兒子嗎？”

　　諸王心里憋笑，暗道一聲極品。

　　“來者止步！”靳冥爆喝一聲，郁剛勇頓時(shí)止住了腳步，孤零零站在山溝旁。

　　“因何而來？”

　　“為瞻仰人王之風(fēng)采而來！”

　　“人王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滾吧！”

　　“這位大哥，小弟見你面相不凡，骨骼清奇，料想也非等閑之輩，不知可否通融一下，放小弟過去與楚人王攀談一二?！?p>　　“你這一套馬屁功夫?qū)献訜o效，再不滾，老子可要揍人啦！”

　　撲通一聲，郁剛勇跪在了雪地上，雙手高舉過頭，哀求不止：“大哥，饒命！實(shí)話說了吧，有位大人命小弟來取楚人王的項(xiàng)上人頭，小弟若是空手而歸，只怕小命不保??！”

　　靳冥直接被這家伙氣樂了，“怎么著？聽你這意思，還真準(zhǔn)備提著人王的頭顱回去交差不成？”

　　“大哥說的哪里話？小弟哪有那份能耐和膽量??！小弟就是想向楚人王討教兩招而已?！庇魟傆隆按罅x凌然”道。

　　“我接受你的挑戰(zhàn)，”楚山橫劍在前，立如松柏，在這為冰雪覆蓋的山溝內(nèi)，散發(fā)著太陽一般的光芒。

　　“人王大人，請！”郁剛勇亦亮出了兵刃。

　　楚山出劍了，一劍起，風(fēng)云驚，郁剛勇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人已被挑飛上了半空。

　　刷刷刷，手中劍不停，對手上身衣衫直如落葉般紛飛飄零。

　　鏗，還劍歸鞘，楚山淡淡瞥了眼對手，“你輸了，可以回去復(fù)命了。”

　　“謝人王成全！”郁剛勇美滋滋地朝著中軍大帳奔去。

　　看著他的后背，靳冥樂不可支地倒在雪地上，捧腹抽搐。

　　高！實(shí)在是高！老大的手段，果真是從來不讓他失望。

　　“神使大人！小的敗了，那楚賊不敢正面與小的交鋒，盡施些卑鄙手段，小的剛勇正直，哪里能敵得過那些齷齪伎倆？請大人降罪！”郁剛勇拜倒在中軍帳內(nèi)，哭得稀里嘩啦，模樣好不凄慘。

　　而他背上那兩枚鮮紅的血字，因?yàn)樗某槠?，便顯得愈發(fā)生動(dòng)起來。

　　“噗嗤！”諸王再難抑制內(nèi)心中的笑意，大笑出聲。

　　“哈哈哈……”帳外，所有目睹郁剛勇回營時(shí)情形的將士們也爆笑出聲。他們原本是強(qiáng)自憋著笑意的，然中軍帳內(nèi)的笑聲，如燃著的導(dǎo)線一般，徹底引爆了他們胸膛中的笑彈，以至于整支隊(duì)伍，一時(shí)間，都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汪洋之中。

　　許久之后，眾人笑意漸消，那斗篷里的人陰測測地哼了一聲，“很好笑嗎？你們以為楚山是將這稱謂送給郁剛勇一人的？不盡然吧？他是借郁剛勇的后背，將這個(gè)稱謂送給你們所有人的！”

　　諸王臉色一整，方覺失態(tài)，盡皆低眉不語，更不敢再將目光投向郁某人的后背。

　　他們羞愧了嗎？并沒有，他們心中明白，這個(gè)稱謂絕非楚人王特意送給他們的。

　　那么他們?yōu)楹尾桓铱聪蚰莾蓚€(gè)字呢？

　　因?yàn)槟莾蓚€(gè)字念作“小人”，楚人王真正想罵之人，只怕正是眼前這位將自己藏在斗篷里的人。

　　郁剛勇充其量只能算是信使一枚，他哪里值得楚人王刺字開罵？

　　“幼稚！”斗篷里的人嘲諷一笑，“如此幼稚的伎倆，虧他想得出來！”

　　郁剛勇依然哭哭啼啼不止，更是令他心煩氣躁，“別再哭喪了！本使問你，山溝里有多少兵馬？”

　　“回神使，有兩人！”郁剛勇抽泣道。

　　兩人？諸王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為何？不是該有六千精騎嗎？

　　“可看清楚了？圣女可在？”神使卻未表現(xiàn)出些許吃驚神色，再次確認(rèn)道。

　　“清清楚楚啊，大人，就兩人！圣女大人不在！”郁剛勇篤定道。

　　“很好，看來你也并非一無是處啊，”斗篷里的人對于他的表現(xiàn)相當(dāng)滿意。

　　“謝神使栽培，能為大人效犬馬之勞，是小人三生之幸事！”郁剛勇滿血復(fù)活了，他知道，自己的性命總算是保下了。

　　“回去換身衣服，明日隨本使一起去會(huì)一會(huì)這位楚人王。”

　　“諾！”郁剛勇興沖沖地退出了軍帳，趾高氣昂地大踏步離去。

　　他那背上鮮紅的血字，配上他此刻的神態(tài)步伐，倒是有種莫名的和諧之感。

　　“小人”得志，大抵如此。

　　是夜，一輪銀月高懸，楚山怔怔地望著它，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陣歌聲飄來，隱隱約約間，仿佛能聽得出是楚州一地的民謠。

　　第一首是田園頌歌，描寫的是早晨楚地田園風(fēng)光，歌詞大意是：早晨的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呦，農(nóng)家的小大哥已經(jīng)起來耕田了，露水真多呀，打濕了他的衣裳。楊柳的葉子真青呦，空氣真是清新，小大哥和牛兒樂悠悠地在田地里奔忙。小大姐也起了床呦，在河邊羞答答地整理一下容妝，蹲下身來洗起了衣裳。……

　　歌詞樸素，曲風(fēng)悠揚(yáng)，百嚼不厭。

　　楚山聽著聽著，笑出了聲，“老八，你說老七這家伙是不是個(gè)鬼靈精？大半夜的，整這么一出?！?p>　　“老大，”靳冥難得在楚山面前表現(xiàn)得如此嚴(yán)肅，“兄弟們都心疼你，舍不得你！”

　　“老八，答應(yīng)大哥，要活著！”楚山摟著他的肩膀，使勁地拍了拍。

　　“老大，你自己呢？”靳冥眼中含淚地問道。

　　“我答應(yīng)過福嬸，一定要活著，跟他們斗到底，”楚山斬釘截鐵道。

　　此時(shí)，第二首歌響起，送別，歌詞大意：鄰國大軍壓境呦，燒殺擄掠毀家園。小大哥踴躍去參軍呦，小大姐淚眼來送別。怨他走得匆忙呦，自己未能納好一雙新鞋……

　　曲調(diào)低轉(zhuǎn)，頗為哀怨，道盡了送別的愁緒，卻也滿含著無奈與希冀。

　　緊接著，第三首歌，歌詞大意：小大哥勇猛無匹呦，屢建奇功。深得將軍賞識(shí)呦，欲招他為婿。小大哥一心殺敵呦，避談婚事。將軍心懷怨恨呦，派他執(zhí)行危險(xiǎn)任務(wù)。小大哥音訊全無呦，失去了影蹤……

　　第四首歌，歌詞大意：小大姐癡癡地等待呦，等到滿頭白發(fā)，垂垂遲暮。小大哥一去未返呦，也許是忘了回家的路。小大姐去了橋頭呦，見到了這位故人，原來他一直在橋頭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