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寢室里突如其來的訪客
日子平淡如水地過著，茯苓也就這樣混吃等死地打發(fā)著日子。課照常上著，有的聽進去了，有的沒聽進去，不過考試稍微復(fù)習(xí)一下總能過關(guān)。最讓茯苓激動的事情是她在學(xué)校當(dāng)了一回同聲翻譯，她們學(xué)校來了一個外國友人，同學(xué)推薦了高中英語就不錯的她去當(dāng)同聲翻譯。茯苓激動了幾天，認(rèn)真按學(xué)校準(zhǔn)備的提綱將外國友人的英語翻譯成了中文，同時將校方的發(fā)言翻譯成了中文。茯苓一遍遍地核對，跟著錄音機反復(fù)糾正自己的發(fā)音，直到確認(rèn)無誤為止。
很快就到了外國友人來訪的時候，茯苓穿上了自己最好的白襯衣和黑褲子，破天荒地穿了一雙高跟的黑皮鞋，隨著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來迎接外國友人。在預(yù)定的時間，外國友人坐著車來到了學(xué)校，茯苓簡單地介紹了學(xué)校的情況，也把領(lǐng)導(dǎo)對友人的問候轉(zhuǎn)達給了友人，陪著她們參觀了學(xué)校，并且在萬人攢動的大禮堂將友人的演講和校領(lǐng)導(dǎo)的歡迎致辭進行了互翻。茯苓膽子特別大，越是人多，越沉著冷靜，整個過程基本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紕漏。在大禮堂燈光的照射下，茯苓感覺自己成了全校的焦點，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個子矮小的她的身上。她又興奮又激動，感覺自己的人生價值在這一刻得到了實現(xiàn)。
友人很快就走了。茯苓很快成了學(xué)校的名人，走到哪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瞧，這就是那天的同聲翻譯”。茯苓其實還是喜歡學(xué)習(xí)的，可是她父母的見識、家庭的貧窮、學(xué)校沒有很濃的學(xué)習(xí)氛圍限制了她的想象，她不喜歡財務(wù)，可是學(xué)的是財務(wù)，她喜歡英語，可是由于身高、口語、高考成績的各方面的限制，只能按部就班地去讀自己并不喜歡的財務(wù)。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往哪個方向努力，而她面前沒有一個能指點她的人，她就只能這么渾渾噩噩地過著。
又是一個周末，她又跑去鐘叔叔家蹭飯吃，鐘叔叔全家晚上要出去有事，晚飯吃的特別早。吃完晚飯，鐘叔叔和陳姨就要出門，茯苓實在也不好意思呆在鐘叔叔家里，也跟著出了門，往學(xué)校方向走。5月春末夏初之時，在江陽橋上，江風(fēng)吹過來，讓吃飯時出了微汗的茯苓覺得通體舒泰，甚至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從橋上望過去，陽江江面非常寬闊，映著夕陽，江水波光粼粼，江面微風(fēng)習(xí)習(xí)。茯苓老家門口有條甌江，江面很窄，江水很淺，可卻是茯苓四姐妹小時候的樂園。她們經(jīng)常拿著家中的木澡盆去甌江隨水漂浮，在每年一度鬧魚的盛宴中，拿著爸爸的酒簍、家中的臉盆去撿拾上游翻著肚皮的魚，然后拿回家美餐一頓。她和茯敏、茯煙幾個去甌江洗冷水澡，年幼無知的她們不分男女都脫的精光，在甌江人少的地方，選個水深處將全身浸到水里，學(xué)著電影中看到的游泳的鏡頭不停地?fù)潋v。夏天的河水因為是山泉水格外冰涼，所幸甌江的水淺又平穩(wěn)，每次幾個無知的孩子在洗了冷水澡后總能平安回家。提前在外頭曬干自己的衣物，不讓父母知道自己去洗冷水澡了，還每次都沒有被粗心、忙碌的父母發(fā)現(xiàn)，茯苓總是有點小得意。
茯苓站在江陽橋上，想起童年的往事，不禁笑了，臉上露出了好看的深深的酒窩。
回到熟悉的學(xué)校，茯苓想到去寢室里總是成雙成對的人，看了手表覺得時間還早，就跑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認(rèn)真看起書來。
茯苓的桌上也只有課本，茯苓選自己喜歡的英語書看了起來，沒多久就開始輕聲朗讀起來，這一刻茯苓忘記了自己的孤單和煩惱。
這片刻的寧靜沒多久就被美子大聲的呼喚打斷了。茯苓的寢室和教室的窗戶正對著。茯苓讀著讀著就聽到美子大聲的呼喚：“茯苓，有人找你，快回來”
茯苓以為是爸爸又過來給她送錢，看她來了，高興的不得了，來不及收拾課本，三步并著兩步就往寢室飛奔而去。
人到中年的茯苓想起年少時的這些場景，不住地感嘆，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早一點晚一點，她自己如果再沉的住氣一點，如果她對自己的人生有規(guī)劃一點，如果她再自信一點，如果茯媽媽不是一味在她面前抱怨茯爸爸，能告訴她如何識人辨人，也許她的命運就會不一樣，然而一切只是如果。
等她氣喘吁吁爬到六樓，站在寢室門口喘著粗氣的時候，她突然發(fā)現(xiàn)坐在她座位上的那個身影仿佛不是爸爸的身影，那身子更年輕，更挺拔，會是誰呢？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那背影轉(zhuǎn)過身來，聽到響動的美子也笑吟吟地招呼她：“茯苓，看誰來看你了”。茯苓迎面看到的是那個大大的黑框眼鏡，那頭濃密的頭發(fā)，就是平常經(jīng)常請自己跳舞的程又枚。
“他怎么來了”茯苓心里狐疑地想。她和他的交往不過是點頭之交，偶爾的舞伴而已，他來找自己干什么？
程又枚仿佛看出了茯苓的心思，笑著問到：“怎么了，不歡迎我？還是你希望是別人來看你”
茯苓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慌亂地?fù)u搖頭，說：“沒有，沒有”
客廳里非常安靜，美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跑進自己的小臥室去了，其他的同學(xué)估計也各有活動。茯苓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砰”地亂跳著。
程又枚看她傻站著，拉著她的手問：“你怎么不坐呢”，茯苓傻傻地拿了一個凳子過來，坐在了程又枚的對面。她感覺自己的臉突然就紅了，囁嚅地問到：“你找我干什么？”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說你特意來找我總是有什么事啥”
程又枚倒是非常鎮(zhèn)靜，很平淡地說“我沒事，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想我了”茯苓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什么什么？
程又枚突然拉著她的手不放，柔聲說到：“怎么了，不能想你嗎？我就只想著見見你，看看你怎么樣了”。茯苓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融化了。一個從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個你并不討厭的男孩子，長得溫文儒雅，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輕聲和你說想你了過來看看你，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讓涉世未深的茯苓感覺無法抵擋呢。
茯苓在這個時候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她忘記了劉練，張麗珍，忘記了她曾心心念念的金時，她的眼里心里這會都只有這個叫程又枚的男孩子，那么輕聲，那么溫柔，那么儒雅，低聲地和她說著“我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程又枚一直在和茯苓說著自己讀書時的趣事，而茯苓總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她不相信這眼前發(fā)生的事實，她一遍遍掐著自己的胳膊，她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多年以后，當(dāng)茯苓和程又枚離婚后，張麗珍打電話來勸茯苓和程又枚和好時，對茯苓說，以前程又枚追過她，但是被她拒絕了。茯苓那時才如夢初醒，也許自己是程又枚一次次被拒絕后的一個賭注，或者是他剩下的選擇里相對較好的選擇。
然而命運在這一天給茯苓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很快到了寢室要熄燈關(guān)門的時候了，寢室其他的女孩子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驚訝地看著端坐在課桌前的程又枚和茯苓，戲謔地和程又枚打著招呼：“家門，今天怎么親自上門了”。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了，程又枚輕聲在茯苓耳朵邊上說：“茯苓，明天晚上7點我在女生宿舍大門口等你”。茯苓不知道該說什么，臉緋紅的，好像點了頭，又好像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