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又是電話
吵過了,累了?;ゲ焕聿牵肓?。日子還是照過。
大部分的時候茯苓在公司吃飯,而又枚不知所蹤。茯苓經(jīng)常一個人在暮色中穿過街道,穿過人群,街邊昏黃的路燈將茯苓的影子拉的很長,讓茯苓感覺自己的孤清。茯苓不知道該去問誰,為什么新婚的自己會落得如此地孤單,問父母,父母每天在市井煙火中熱鬧地生活著,他們自己的感情都還理不清。問姐妹,姐姐的生活經(jīng)驗(yàn)估計還不如她,妹妹們則還懵懂無知,問室友,大家天各一方,長途電話是件昂貴的事物,而寥寥信札則顯得很不合時宜。她沒有經(jīng)歷過愛情和婚姻,也沒有人告訴她愛情和婚姻到底是什么樣?她只知道,她對又枚有一些好感,然后又枚仿佛追了她,然后他們結(jié)婚了,在一起了。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呢?茯苓覺得除了日常的生活外,好像生活中沒有一點(diǎn)值得紀(jì)念的事件和日子。直到那一天電話鈴響起了。
那是初秋的一天,沙常市的秋天照常和夏天一樣悶熱。周日,又枚不知上哪去了,又枚的爸爸到茯苓公司當(dāng)保安去了,又枚姐姐家的幾個孩子也出門玩去了。茯苓難得地睡了個懶覺,起床草草地吃了一點(diǎn)早餐,剛剛拖完地板,然后在家里準(zhǔn)備一群孩子的中餐。茯苓的領(lǐng)導(dǎo)孫總是惜才的,看見茯苓是公司唯一一個財務(wù)科班出身的,財務(wù)工作做得相當(dāng)出色,且不計較個人得失,很快將茯苓提拔為公司財務(wù)科副科長。他聽說了茯苓家的條件不好,不但從經(jīng)濟(jì)上特別關(guān)注茯苓,又特別幫又枚解決了沙常市的戶口,還吩咐后勤部在公司僅有的幾套房子里分了一套給已結(jié)婚的茯苓一家暫住。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新房,公司后勤部統(tǒng)一將墻壁刷成了白色,地板上了紅色的油漆,床鋪照例是公司的,茯苓怕有什么事情家里人找不到她,申請了一個長途電話,她買回來一個25寸的彩色電視機(jī),將放電視機(jī)的泡沫放在地上,充當(dāng)了電視機(jī)柜。茯苓還狠下心買了一套淺綠色的真皮沙發(fā),她去家具市場的時候,看見了這張沙發(fā),坐上去試了試,那種踏實(shí)感一下包裹了她,讓她在一番討價還價后以2000多元的巨款買下了這張沙發(fā)。后來證明這個沙發(fā)在客人川流不息的家里是多么地華而不實(shí)。他們家的餐桌則是茯苓的舅舅請的棟歸縣的木匠打的,在舅舅來沙常市的時候給她運(yùn)了過來。茯苓扯了幾塊厚實(shí)點(diǎn)的花布,要又枚釘了上去就是窗簾。。陽光通過窗簾影影綽綽地投射在茯苓的新家里,茯苓看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舒服和順眼,她喜歡的人,喜歡的沙發(fā),喜歡的電視機(jī)和窗簾,一切的一切,她像一只小鳥銜來了這一切,給自己和又枚造了這么一個溫暖的小家,不漏風(fēng)不漏雨,有簡單的一日三餐,茯苓覺得自己的要求也不過如此了。
沒多久又枚的爸爸就從鄉(xiāng)下來了,茯苓將他介紹到自己的公司做了保安。寒暑假,又枚的侄兒侄女來了,茯苓要負(fù)責(zé)給他們做飯、洗澡,茯苓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一大家的女主人,雖然這些又枚甚至都沒有和她商量過。茯苓不是沒有抱怨,但她還是默默地接受了,將這些孩子照顧好,讓他們吃飽、穿暖,開開心心。
茯苓在家中自個搞衛(wèi)生,她把家里拖得干干凈凈的,看著家里紅的地板,綠的沙發(fā),她不禁笑話自己如此俗氣的審美眼光??僧?dāng)時她買沙發(fā)時,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家里地板的顏色了。
“叮鈴鈴”電話響了。
“喂,請問你找哪位?”茯苓歡快地問到。
一個粗重、沙啞的男聲問:“程又枚在家嗎?”
“不在,請問你找他什么事?”
“你是他老婆吧”
“是呀,怎么啦?”
“告訴她不要再找我老婆,否則老子到時和他沒完?!彪娫掕K地粗暴地掛斷了。茯苓知道了,那就是那天又枚打電話的那個女人的老公,而他們之間遠(yuǎn)遠(yuǎn)不是又枚說的就是他的同事那么簡單。茯苓見過又枚包里據(jù)說是那個女人的孩子給他畫的畫,上面還寫著叔叔什么的。好像從她見到那副畫的時候,茯苓就釋懷了,一個有了孩子的女人,又枚和她再好,又能怎么樣呢?
茯苓掛了電話,站了好久,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和又枚說,她甚至不知道這樣的一通電話會給她平靜如水的生活又帶來什么樣的改變。
這天晚上,又枚出乎意料地很早就回來了。茯苓仔細(xì)地打量他,從他的神色間沒有看出任何的異樣。茯苓一直忍著看他一如從前地洗臉?biāo)⒀?,和幾個孩子說話,茯苓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是什么樣的事情讓一個丈夫暴跳如雷地打電話給她咆哮著要又枚不要再找他老婆。就算是傻瓜都應(yīng)該明白了,可茯苓恰恰很平靜,到了晚上洗完臉漱完口,兩個人都躺下后,茯苓趁著他沒有睡著告訴又枚:“今天一個男人打電話來要你不要再找他老婆,否則他和你沒完。”
茯苓平靜地訴說完這件話,仿佛在說一件和她完全無關(guān)的事情。她感覺到睡到她旁邊的身體突然間戰(zhàn)栗了一下,她知道她所猜測的一切都是真的了??墒遣恢獮槭裁此齾s連痛罵的勇氣都沒有了。
那一夜兩個人都失眠了,茯苓聽著旁邊的他不停地翻著身,在暗夜里甚至能聽到他“唉”的深重的嘆息聲。他嘆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