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五年的新歷年到了,下了一夜的雪,一早起來,刺骨的冷風(fēng)迎面吹來,瞬間讓人清醒起來。輕寒跟石頭吃過早飯,抱著父親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出門了。
今兒公署放假,不過街上卻沒有多少新年的氣氛。雖然政府鼓勵過新歷年,但老百姓還是更看重老歷年,所以民國十幾年了,依舊是到了老歷年,才能有年的氣氛。如今兒這般的日子,老百姓像往常一樣的忙碌著。一大早,天空中飄著雪花,刺骨的寒風(fēng)吹著,街面上依舊熱鬧起來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北京城的繁華依舊。
今兒輕寒要去武田顧問的家。武田顧問的家就在東城那一片洋樓,小巧精致的白色洋樓前,兩人下了車。輕寒抬手按了門鈴。
“先生,新年好!”
“新年好!無覓?!?p> 傭人很快上了熱茶,輕寒與武田面對面跪坐著。
輕寒恭敬的把精致的盒子放在武田面前。
“先生,這是無覓精心為您準(zhǔn)備的新年禮物,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先生笑納?!?p> “無覓有心了,每年的今天我都有在家的感覺,能收到一份新年禮物,讓我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愁緒消散不少?!?p> “先生不妨打開看看?!?p> “好。”
武田打開盒子后,眼里的驚喜一閃而過。
“很漂亮?!?p> “聽說先生喜歡龍泉瓷器,無覓特意跑了幾趟琉璃廠,也請教了一些行家,希望先生喜歡?!?p> “很好,很好,無覓很好,我很喜歡?!?p> “先生喜歡就好?!?p> “胎薄如紙,釉厚如玉,釉面布滿紋片,紫口鐵足,胎色灰黑,瑰麗古樸。觀其釉層飽滿,瑩潔,紋理流暢自然,天工造就。整個器物自然樸實(shí),古香古色。不錯,不錯?!?p> “無覓慚愧,沒有把最好的送給先生?!?p> “哦?”
“琉璃廠的一個鋪?zhàn)永镉幸患O品哥窯,可惜無覓財(cái)力有限。”
“比這件還好?”
“無覓倒是看不出來,但大家都是這般說,我想不會錯的?!?p> “哦,這件已經(jīng)很完美了,真比這件還好,那會是怎樣的讓人驚艷呢?真想親眼看看?!?p> “據(jù)說那是他家的鎮(zhèn)店之寶,就在最顯眼的地方擺著。”
輕寒在武田心里埋下一根刺就告辭出來。
新歷年過后三天,李仕溫約了弟兄幾個一起吃飯。
周山帶來了王家的消息。
“王家最近有一批煙土要交易?!?p> “消息屬實(shí)?”
“我親自探過,沒問題?!?p> “盯緊了,這回咱們也弄個正經(jīng)營生干干。”
弟兄幾個喜不自勝。
輕寒當(dāng)天回去就打發(fā)石頭去請曼妮兩口子回府。
曼妮兩口子很快就回來了,直奔輕寒的院子。
輕寒總覺得曼妮與以往有些不同,眉眼間多了一分凌厲,鴻民也似乎多了一絲小心翼翼。輕寒微不可見的抬抬眉頭,幽深的目光復(fù)雜的掠過兩人。
“曼妮,去看看姨娘吧。”
曼妮粲然一笑說:“不急,我先聽聽大哥與鴻民說的事兒?!?p> 輕寒臉色一沉。
“女孩子家家的,去看姨娘吧?!?p> 曼妮還想出口,鴻民忙笑著說:“去看看姨娘吧,一會兒我去找你?!?p> 曼妮不高興的撅起嘴,看一眼鴻民,鴻民眼里的寵溺讓曼妮不甘心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吧。”
曼妮說走就走,腳步利落。
“你慢點(diǎn)?!?p> 鴻民不放心的跟在身后囑咐,曼妮沒有回頭,直接擺擺了手。
曼妮走后,兩人坐下說事。
“大哥,王家老大接觸的人很雜,三教九流,政府、軍隊(duì)、南方的革命黨、一些小軍閥,雖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生意上來往讓他們的利益緊緊綁在一起。而且王家跟英國人、日本人、法國人都有生意往來,想動一下怕是有些難。”
“鴻民,明年的軍餉可是籌夠了?”
鴻民有些驚詫,不知道輕寒怎么提到了軍餉。
但依舊搖搖頭說:“十分之一都不到?!?p> “政府撥款不夠?”
“粥少僧多,只是杯水車薪,眼看著要過年了,都等著發(fā)了餉過年呢。我父親都愁死了,最近四處奔波?!?p> 輕寒笑了一下說:“王家最近有一批煙土要交貨?!?p> 鴻民眼睛一亮。
“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p> 鴻民眼睛又暗了,神色復(fù)雜的說:“王家做事一貫謹(jǐn)慎,政府雖然明令禁止販賣煙土,可如今這煙土越來越多,誰都能伸手。不知王家背后是誰?別是已經(jīng)有人搶先一步,咱再從中作梗,怕是要得罪人的?!?p> “據(jù)我所知,王家的煙土是從滇緬那邊過來的,與英國人交易的。英國人仗著洋人在中國有特權(quán),眼高于頂,心黑無比,深怕被別人分走利益,全靠蠻橫囂張賺銀子。王家正是看上這一點(diǎn),才跟英國人合作的。吃的是頭鍋面,利潤高,風(fēng)險低?!?p> “這消息確定?”
“鴻民要是不放心,回去問問你爹。”
“好,王家那邊還望大哥盯緊點(diǎn)?!?p> “放心,王家我從來都沒錯過眼的盯著呢?!?p> “好,我回去跟我爹商議商議?!?p> “這事要快,王家那邊可是說交貨就交貨,錯過了就得等,年前恐怕是沒機(jī)會了。”
“我明白?!?p> 鴻民急匆匆告辭走了。
鴻民果然沒有讓輕寒失望,三天后,鴻民和曼妮又回了娘家。曼妮這回很自覺,直接去了姨娘院子,鴻民則腳下生風(fēng)來了輕寒的院子。
“大哥,我打聽清楚了,果真如此,王家做煙土生意這事,北京城沒人知道,這事能做?!?p> “好,你那邊安排好人,王家這邊有人盯著,隨時可能交貨,到時讓石頭給你報信?!?p> “來來回回跑怕會耽誤時間,不如打電話?”
“不可,若是讓有心人聽到,手里缺銀子的人多了去,北京城外一周圈軍隊(duì),怕是都等著大洋過年呢?!?p> “大哥說的對?!?p> “放心,你那邊安排好隨時待命,這邊一有動靜立馬報信,來的急。”
這一天,輕寒坐在辦公室里,隨手翻看著報紙。心里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幾度強(qiáng)壓都壓不下去心里突突的感覺。輕寒喝口涼茶,起身站在窗前。今兒倒是冬天難得一見的好天氣,蔚藍(lán)的天空沒有一絲云,旭日東升。路邊光禿禿的樹迎風(fēng)招展,冬天的清冷寂寥一望無際。
石頭敲門進(jìn)來。
“寒哥,吳水來了,在樓下?!?p> 輕寒拿起一只盒子急步往外走。
公署門口,輕寒把盒子交給石頭說:“石頭,這是我送給二哥的禮物。昨兒忘了,你這就給送過去吧。早點(diǎn)回來,我還有事?!?p> 石頭的師傅年紀(jì)大了,已經(jīng)回家養(yǎng)老了?,F(xiàn)如今石頭能獨(dú)當(dāng)一面,在小車班做事。
石頭去開車了,輕寒低聲給吳水說:“跟石頭交代清楚地方。別出岔子?!?p> “放心吧,我親自帶他們過去?!?p> “帶到地方就行,別露面?!?p> 車揚(yáng)長而去,輕寒慢悠悠轉(zhuǎn)身進(jìn)了公署,上樓走進(jìn)自己的辦公室。動手給自己重新泡了一杯茶,坐在辦公桌后,愜意的喝茶讀報。今兒新鮮事不少啊,輕寒看的津津有味。
吳水帶著一車的大兵風(fēng)馳電掣般趕到交貨地點(diǎn),帶槍的兵一隊(duì)迅速圍住外圍,一隊(duì)野蠻的踹開庫房的門。
“不許動?!?p> “兵爺,我們都是合法的商人,交過稅的?!?p> 領(lǐng)頭的軍官鳥都沒鳥,直奔堆著貨箱的地方,一身正氣的說:“我們接到線報,這里有人做煙土交易?!?p> “不,沒有……”
“這是什么?好你個守法商人,上過稅的?我倒是問一聲,這煙土你給哪里上的稅?”
“這……”
“兵爺,您通融通融。”
“好啊,全部帶走?!?p> 晚上,輕寒和李仕溫弟兄幾個依舊滋潤的坐在倚翠樓的包廂里,愜意的聽曲兒。
輕寒喝口茶低聲說:“大哥,弟兄們對啥買賣有興趣?”
李仕溫笑著說:“你問他們,殺人我在行,做買賣不會?!?p> 王長貴、王長福立馬表示同意。周山、吳水也搖搖頭。輕寒頭疼的厲害,喝口茶壓一壓。
“不若弄個印染廠玩玩?”
幾人眼睛一亮,點(diǎn)點(diǎn)頭。
“準(zhǔn)備好大洋,咱要光明正大的買下來?!?p> 幾人臉一黑。
“這得多少大洋?上次那些大洋花了不少,剩下的怕是不夠?!?p> “王家出事了,有誰敢輕易接手。墻倒眾人推的道理哥哥們不明白,何況所謂急病亂投醫(yī),王家明天就會亂套,沒有做主的人,一群婦孺能有多大的本事?該出手時就出手?!?p> “誰去合適?”
幾人互相看看,都搖搖頭,最后一致看著輕寒。
輕寒氣笑了。
“我不行,大哥吧,等過兩天大哥就去。”
弟兄幾個嫌棄的看看李仕溫,李仕溫摸摸頭看著輕寒說:“我能行?”
“能行,必須行啊。”
李仕溫哈哈一笑說:“行,為了弟兄們的以后,我去?!?p> 哥幾個為了美好的未來,打算慶祝一下,招了老鴇子進(jìn)來。
“弄幾個水嫩的來,爺們今兒高興?!?p> “幾位爺放心,我這里的姑娘個個都是水靈靈的,保準(zhǔn)幾位爺滿意?!?p> “姑娘們,好好伺候幾位爺。”
今兒輕寒心情也好,吃飽喝足,看著哥幾個跟姑娘們調(diào)笑,抬腳出了倚翠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