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了然一笑說:“看出來你很激動?!?p> “是……是,太意外……”
太郎得意的說:“這是民心所向啊?!?p> 輕寒沉默不語,這封信最后標(biāo)注的日期是二月下旬,也才是幾天前的事。
輕寒側(cè)目看一眼太郎,皇上來了東三省,北平城里的遺老遺少們一直猜不透皇上此行的目的。如今看來,日本人這是籌劃了許久,他們這是要借助滿人復(fù)國的念頭把東三省徹底據(jù)為所有。
太郎微笑著說:“輕寒覺得如何?”
輕寒笑著搖搖頭說:“這要看皇上的意思?!?p> 太郎笑著說:“難道輕寒不想更進(jìn)一步?”
“此話怎講?”
“無覓也看到了,建立滿洲國是民心所向。利于安定和發(fā)展,是為了滿洲國的興旺發(fā)達(dá),人民安居樂業(yè)。貴國的皇上心懷天下,感念三千萬人民的忠心耿耿,已經(jīng)答應(yīng)出任滿洲國的執(zhí)政了。如今正在積極組建府院班子,任命各級官員,以便順利開展工作。我們大日本帝國自會傾力相助,如今我算是能在滿洲國皇上面前說上話,若是無覓有意,我倒是可以在滿洲國皇上面前替無覓美言幾句?!?p> 輕寒看著太郎,那張帶著笑意的臉如此丑陋不堪,這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
輕寒眼睛一轉(zhuǎn),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探究。
“若是我沒有猜錯,這滿洲國真正做主的還是你們?nèi)毡救税??!?p> 太郎臉色一變,陰沉沉的盯著輕寒,輕寒臉上的神色未變,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樣。太郎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嘴角微微一抽,略帶尷尬的說:“大日本帝國一貫愿意和友邦和平相處,友好往來。你也看到了,貴國的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們求助我們,作為友邦,我們自是要伸出援助之手。但我們絕對無意干涉滿洲國的內(nèi)政,只是如今建國初期,局勢不穩(wěn),貴國皇上讓我們協(xié)助一二。原則上還是你們自己的國家自己治理?!?p> 輕寒心里冷笑,面上一副溫潤。
“太郎這里難道沒有給我留一個好位置?”
“什么意思?”
“既然你們才是真正的掌權(quán)者,我又何必舍近求遠(yuǎn)?我與太郎親若兄弟,我與皇上連君臣都未曾做過。于情于理我似乎都是更適合在太郎這里任職。難道太郎覺得我耿輕寒這幾年智商下降,愚蠢到舍棄高枝而就低枝?”
太郎眼里滑過喜意。
“我以為無覓喜歡做天子近臣?!?p> “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這些道理我懂。還是說太郎壓根就沒有想拉我一把?”
“怎么會?無覓能這樣想我很高興,如果你能留在我身邊,我當(dāng)然求之不得?!?p> 輕寒搖搖頭笑著說:“我知道,太郎這是不信任我啊。太郎,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那些沒用的,我當(dāng)初就說過家族的榮耀是我不可推卸的責(zé)任。難道太郎不是這樣?”
太郎臉色幾變,最終點點頭說:“武田家族的榮耀是歷代武士用鮮血換來的?!?p> 輕寒了然的看一眼太郎,不再說話。
太郎似乎輕松了許多,笑著說:“其實我才來中國不久,確實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但我這里確實沒有好的位置,作為文職人員,在我身邊確實有些委屈你了。”
“無所謂,我要的是實惠,那些虛頭花腦的玩意兒我不感興趣?!?p> “好,那就一言為定,委屈你在我身邊,正好給我做翻譯官?!?p> “沒問題,我做一郎的助理十年,倒是積攢了一些工作經(jīng)驗?!?p> 太郎笑著說:“無覓可別小看翻譯官的工作哦,其實本質(zhì)上與助理沒有區(qū)別。許多應(yīng)對中國人的工作還是要你這個翻譯官出面的,留在奉天甚至是整個滿洲國的日本人即使比別的地方多,但依舊多不過中國人,這里畢竟是中國人的地盤。與中國人打交道當(dāng)然還是無覓最合適不過了?!?p> 輕寒聞言笑了,這次笑的格外真誠和歡喜。
端起已經(jīng)冰涼的茶水,輕寒輕抿一口,那絲絲冰冷讓輕寒頭腦更為清醒。輕寒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輕寒直覺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輕寒來了這么些天,刻意走街串巷打聽了一些事情。如今東三省全線失守,整個東三省全都落在了日本人手里。老百姓不必多說,一些軍閥和財團(tuán)基本都投靠了日本人,抗日的言論少之又少。零星幾個抗日的團(tuán)體散落,不正規(guī)、人員少、槍支彈藥無一不缺、規(guī)模小、沒有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作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這一切,導(dǎo)致抗日力量的薄弱。所以日本人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攻陷了整個東三省。而那些零散的抗日組織如今雖偶有動作,但根本不能動搖日本人的根基。輕寒有些茫然,想起北平市民眾的堅決抗日言論,奉天城簡直就是死水一攤??孔约旱牧α糠纯?,無異于螳螂擋壁,輕寒只能徐徐圖之,慢慢尋找機(jī)會。所以留在太郎身邊是眼下最好最理智的選擇??芍^一舉三得,太郎高興,自己得實惠,養(yǎng)精蓄銳掌握日軍內(nèi)部情況。
輕寒心里說通了自己,應(yīng)對起太郎更是真誠隨和,仿佛兩人真的如親兄弟一般。
1932年3月8日,滿洲國正式宣布獨立,定都新京,年號“大同”。
同時宣布各“府”、“院”、“部”的負(fù)責(zé)官員。9日,皇上在新京舉行了就職典禮,出任滿洲國執(zhí)政。10日,日本駐滿洲國全權(quán)大使和滿洲國國務(wù)總理簽訂了《日滿協(xié)議書》。日本政府發(fā)表關(guān)于承認(rèn)滿洲國的聲明,宣布承認(rèn)滿洲國。
此時的耿輕寒坐在書房里,帶著嘲諷的冷笑讀報。當(dāng)看到中國政府向日本提出強烈抗議,斷然否認(rèn)滿洲國的獨立時,輕寒的嘴角冷笑更濃。如果沒有當(dāng)初的“攘外必先安內(nèi)”,何來如今的滿洲國獨立?難道不是你們徒手送上了東三省,如今不承認(rèn),也行,那就打吧。
輕寒心思微動,又仔細(xì)看一遍中國政府的聲明心下稍安,說不定也不是壞事,經(jīng)此打擊,說不定政府就會派兵,只要政府出兵,相信以中國四萬萬同胞,把日本人趕出中國、趕出東三省也不是什么難事。這樣一想,輕寒心里又有了希望。
槐花端著托盤進(jìn)來,柔聲說:“幾天都沒好好吃一口了,這身體哪能受得住。我下了一碗雞絲面,以前天冷時您最愛這一口了??靽L嘗,是不是那味兒?”
輕寒放下報紙,嘆口氣,拉著槐花坐在自己的懷里,蜻蜓點水般親親槐花冰涼細(xì)膩的臉頰。下巴擱在槐花的肩頭,低低的說:“吃不下?!?p> 槐花小臉通紅,扭捏的動動身體。輕寒抱緊她,低聲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p> 槐花不敢再動,只是焦急的說:“快吃吧,一會兒面坨了?!?p> 輕寒甕聲說:“沒胃口?!?p> 槐花嘆口氣說:“天塌了有個大的頂著呢,皇上想繼續(xù)當(dāng)皇上,誰也管不了,也管不著,老百姓只管吃飯穿衣,誰想當(dāng)皇上,在哪兒當(dāng)皇上,沒幾個人關(guān)心。您就踏踏實實的吃自個兒的飯,想管也得有力氣不是嗎?”
輕寒噗嗤一聲笑了,低聲說:“小丫頭說的好像挺有理?!?p> 槐花傲嬌的一挺脊背,只聽輕寒哎呦一聲。槐花一驚,跳下來回頭緊張的摸摸輕寒的下巴。
“可是碰疼了?!?p> 輕寒看著小丫頭一臉著急心疼的模樣,心里一軟,長出了口氣,拿起筷子。
槐花面上一喜。
3月11日,輕寒一大早就準(zhǔn)備好了出門,今兒跟太郎約好了,要去上班。
今兒是輕寒到奉天第一天工作,從過完年踏上離家的路如今過去快二十天了,輕寒總算打起精神準(zhǔn)備工作了。
槐花更是緊張的一夜沒睡好,頂著兩只青眼圈給輕寒準(zhǔn)備早飯。等輕寒洗漱完,早飯剛好端上來?;被ㄐ跣踹哆兜模恢痹诙谳p寒。一會兒說這里天冷,不比在北平,多穿點,那件狐毛大氅拿出來,出門記得穿上,到了地方,記得要脫下來,別怕麻煩,一冷一熱易受風(fēng)寒。一會兒又說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少爺脾氣要壓著點,別被人打了悶棍,這邊的人心眼多著呢。還有那什么太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臉的奸詐像,別看他對你笑,心里陰著呢。
輕寒倒是奇怪了,笑著問:“槐花怎么看出來太郎不是好人?”
小丫頭撇撇嘴說:“他笑的好假,臉上皮肉看著怪別扭,而且他的那雙眼睛看著瘆人的很,一點沒有笑的模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著就是心里陰損陰損的?!?p> 輕寒抬抬眉頭,他一直以為小丫頭心思單純好糊弄,不曾想小丫頭心里門清。不用像他一樣處心積慮、費勁腦力去思考。小丫頭只憑借直覺就給太郎下了絕對正確的評價,高人啊。輕寒幾口吃過早飯起身往外走,槐花跟在身后,拿著狐毛大氅,仔細(xì)給輕寒穿好,細(xì)細(xì)的捋一捋領(lǐng)子和前襟。
輕寒微微抬頭,讓槐花方便整理。
“中午不一定回來,自己吃,悶了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就在跟前,別走遠(yuǎn)了,怕不太平?!?p> “我不出去,我就在家里等您?!?p> 輕寒悶聲一笑,低頭親了一下槐花的額頭。
“那就乖乖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