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鎮(zhèn)守使辦事效率果然高，第二天就讓管家送來了五位婦人。管家說這些都符合耿副鎮(zhèn)守使的要求，請耿副鎮(zhèn)守使從中挑選。
輕寒目光銳利的掃過五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勞煩大管家了?！?p> “耿爺客氣，不麻煩，不麻煩，舉手之勞。這幾位婦人都是奉天人，爺們也都是奉天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以前也在人家干過活，都不錯。我家老爺說多帶倆過來，也好讓耿爺挑挑。”
“你家老爺有心了，這情耿某記下了。不過，這女人的事我還真不在行，且讓內(nèi)子過過眼吧?！?p> “那是，那是，耿爺是做大事的人，哪能操心這等子小事，家事自然是夫人過眼，您請隨意。”
“大管家請稍等片刻，喝口熱茶，暖和暖和?！?p> “不敢，不敢，耿爺您忙，小人這里侯著就是。”
輕寒叫了槐花下來，讓小丫頭自己看。小丫頭一臉茫然，低聲說自己不會挑，輕寒附耳說：“看著順眼就行，都不了解，用著看吧?！?p> 槐花點點頭，端著夫人的范兒，坐在沙發(fā)上，細(xì)細(xì)打量五人。
輕寒也坐在壁爐前，隨意的跟站在一邊的管家嘮嗑。
“趙會長那邊如何了？”
“就那樣，趙會長活得小心，讓五里屯的事驚著了，過幾天就能緩過來?！?p> “也是，乍一聽是有些心里不痛快。還是吳鎮(zhèn)守使坐的穩(wěn)，我算是看來了，這奉天就得吳鎮(zhèn)守使這樣的人把著?！?p> “耿爺這話說的沒錯，我們爺那是一等一的爺們，要都像趙會長那樣，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嚇得屁滾尿流，奉天城還不得翻了天?！?p> “是啊，如今這奉天還真得靠吳鎮(zhèn)守使坐鎮(zhèn)啊?！?p> 輕寒這邊嘮著，那邊槐花煞有介事的挑人?；被ㄊ谴鋬旱拈|女，翠兒跟了太太一輩子，活得就是一個明白。宅子外面的事管不著，宅子里的事那是門清兒。尤其是看人，宅子里最多的就是女人，年長的、年少的、聰明的、愚笨的、漂亮的、丑陋的、風(fēng)騷的、木訥的、有心機的、傻咧咧的，翠兒一輩子跟著太太就看女人了，閑的沒事專門跟人斗心眼子。聰明的翠兒是耿府半個主子，那絕對是有原因的。作為翠兒唯一的閨女槐花，從小耳染目睹，打眼一瞧，就能分出好壞來。
槐花繃著臉，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帶著笑意，細(xì)細(xì)打量著五位婦人。眼神過于木訥的不要，太死板；目光里流轉(zhuǎn)著風(fēng)騷的不要，不安全；眼睛四處瞄的不要，不老實。
槐花最終還是挑了倆留下。大道理槐花不懂，但槐花知道人家吳鎮(zhèn)守使好心好意的送來了，怎么著也得留兩個，這是給自家爺們的臉面，得接著。
吳鎮(zhèn)守使的管家掉著臉子跟被留下的倆人說：“能留在耿爺家是你們的福氣。好好干活，若是干的不好，我們老爺也饒不了你們?！?p> 兩位婦人小心恭敬的答：“謝謝夫人！謝謝老爺！謝謝大管家！俺們一定好好干?！?p> 大管家恭敬的跟輕寒行禮，然后帶著其他三人走了。
輕寒依舊坐在壁爐前，看著槐花像模像樣的訓(xùn)話。
槐花留下的兩位婦人，年紀(jì)都是三十多歲，一眼看上去干凈利索，目光清明，干凈正經(jīng)。姓王的家就在奉天城里，男人身子不好，做不了活，上有婆婆，下有一兒一女，兒子半大小子，在館子里當(dāng)小伙計，閨女才五歲，婆婆在家忙活，帶孩子照顧兒子。王嫂子做飯一般，但手腳利索，其他家事做的好。
另一位姓關(guān)，家在城外郊區(qū)的關(guān)家屯。夫家以前也是大戶，在城里開著酒館，后來就敗了，舉家遷去鄉(xiāng)下過活。兩年前男人跟人去漠北淘金，一去不復(fù)返，音信杳無。家公家婆年紀(jì)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湯藥不斷。家里那點子底子早就沒了，好在關(guān)嫂子燒的一手好菜，男人走了后就來城里給人幫傭，倒也能養(yǎng)活自己和公婆。上一家發(fā)達了，前一陣子搬去了新京，關(guān)嫂子就失業(yè)了?；丶业攘藥滋?，男人還是沒音信，只能再找一家做活。
槐花問清楚明白后，就吩咐以后做飯關(guān)嫂子負(fù)責(zé)，王嫂子做其他的雜事。關(guān)嫂子家遠(yuǎn)，不能天天回去。一樓客廳的樓梯下有一間儲物間，收拾出來關(guān)嫂子住，王嫂子每天早上七點來，下午六點走。家里就兩人，房間多住的人少，所以活也不多。兩人相互幫襯著干，不能一個指著一個，一點子活分得賊清，該你干得我絕不搭手，閑的閑死，忙的忙死。那樣的話，就都別干了，我們家不用這起子沒眼力勁的人。如今世道變了，不興提忠仆那話了，但我耿家也絕不用那起子背主的幫傭。我們使銀子用人，就為了省心，若是不讓人省心，趁早走人。
小丫頭一本正經(jīng)的訓(xùn)話，那樣兒竟然讓輕寒恍惚看見了母親。
槐花說完，吩咐兩人下去忙，該怎么做都交代清楚了，晚上先做兩道拿手菜讓老爺嘗嘗。
王嫂子關(guān)嫂子馬上進入了狀態(tài)，該干嘛干嘛去了?；被ㄋ闪丝跉猓那呐呐男馗?，端起水杯猛喝兩口。
輕寒噗嗤一聲笑了。
槐花嬌嗔道：“還笑！緊張死我了?！?p> 輕寒寵溺的伸出手低語：“過來?！?p> 槐花小臉一紅，眼睛向廚房看去。輕寒低低的笑了，誘人的低沉嗓音讓槐花忍不住就走了過來。輕寒一拉，小丫頭就坐在了輕寒的膝頭。
槐花靠在輕寒懷里，低聲說：“我沒說錯什么吧？”
“很好，你做的很好。我的小丫頭真聰明?！?p> 家里有了幫傭，槐花一下子閑了下來，整天無所事事，格外的寂寞起來。每天能做的就是去廚房里溜幾圈，看看飯菜的準(zhǔn)備情況。要么就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等著輕寒歸家。
輕寒每天回家時都能看見小丫頭嬌俏玲瓏的站在那里，歸家的心情日益更甚。
天氣一天一個樣子，四月中旬，奉天終于有了春的感覺。路邊枯了一整冬的樹，不知不覺中冒出了一丁點綠意。春天不遠(yuǎn)了，門口那道嬌俏的身影越加惹人憐愛。
又是禮拜天，早飯后，輕寒看著寂寞了好幾天的小丫頭，柔聲說：“今兒天好，想去逛街嗎？”
小丫頭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猛點頭。
“去，要去。您等我，我很快的?！?p> 輕寒摸摸小丫頭的烏發(fā)，柔聲說：“不急，前一陣子做的那件呢子大衣今兒穿正好?！?p> 小丫頭眼睛一亮，在輕寒臉上啄了一下，飛快的跑上樓了。
輕寒坐在那里摸摸臉，少女柔軟的唇仿佛羽毛般拂過，溫潤馨香。輕寒的目光瞬間柔了。
半個小時后，小丫頭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艷麗的繡花旗袍，外套米色的呢子大衣。不染鉛華的小臉干凈出塵，一雙漂亮的水眸顧盼生姿。
輕寒走到樓梯口，伸出手，牽住小丫頭纖細(xì)的小手。指尖薄薄的繭子劃過輕寒的心。
佐藤站在車旁，看了槐花一眼，迅速低下頭，黝黑的臉泛起了紅色。緊張的拉開車門，低頭站在一邊。
輕寒目光冷冷掠過佐藤，溫柔的扶著槐花上車。
車上，輕寒伸手摟住槐花，柔聲說：“想去哪里？”
槐花搖搖頭說：“都行。”
“去裁縫店？”
“不去，才做了衣裳。對了，去教堂吧?！?p> “怎么想起了去教堂？”
“這會兒那里人多?！?p> 輕寒的胳膊用了力，低聲說：“對不起，最近有些忙。”
槐花搖搖頭說：“寒哥有事要做，我整天閑著，我娘說的對，毛病都是閑出來的。”
“我聽說教堂里有唱歌的，要不你也去試試？”
“人家要我嗎？”
“今兒過去問問唄?！?p> 槐花點點頭，嫣然一笑靠進輕寒的懷里。
輕寒手握住小丫頭的手，輕輕捏了兩下。
他的小丫頭冰雪聰明，聰明的讓輕寒心疼。
兩人來的早，跟著做禮拜的人流慢慢走進教堂，輕寒選好位置，讓槐花坐在里面，輕寒身邊只留下一個空位。
槐花是第二次來，因為知道以后要常來，所以今兒槐花格外用心，兩只眼睛盯著前方，一眼不眨的看著牧師。
關(guān)老師悄悄進來，坐在輕寒身邊，兩人互相看一眼點點頭。
“家中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p> “關(guān)嫂子是自己人?！?p> 輕寒吃了一驚，側(cè)目看一眼關(guān)老師。
“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上級只安排她多接近你?！?p> “什么意思？她是來監(jiān)視我的？”
“不是，以無覓的作為那就是多此一舉。上級考慮到你的身份特殊，不能出現(xiàn)一絲紕漏，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p> “那就是對關(guān)嫂子不放心？”
“不是，無覓，你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不了解工作的性質(zhì)。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你是我們最重要的暗線，哪怕到了最后關(guān)頭，也要保證你的安全?！?p> 輕寒側(cè)目看著關(guān)老師，目光幽深復(fù)雜，低語：“你們高看我了，萬一我的能力有限，豈不是白費？”
“無覓多慮了，我們敬重?zé)o覓，就是敬重?zé)o覓你這個人，與其他無關(guān)。我們會盡力保護任何一個抗日愛國的民眾，不管他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