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太郎饒有興趣的看著酒井,抬抬嘴角:“哦,有收獲?”
酒井得意洋洋的說:“東子招供,不僅關(guān)姓女傭是共產(chǎn)黨,知新書鋪的老板也是共產(chǎn)黨。他們每次見面的地點就是知新書鋪。根據(jù)東子的交代,知新書鋪的老板是關(guān)老師。這位關(guān)老師是奉天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的頭頭,負責跟共產(chǎn)黨的高級領導聯(lián)絡。我們只要抓住關(guān)老師,共產(chǎn)黨在奉天的地下組織就會被一網(wǎng)打盡。”
武田太郎大悅,一臉笑意,酒井那張丑陋異常的臉此刻看上去也似乎有了軍人的硬朗。
“可搜到電臺了?”
“沒有,昨天匆匆而去,只是粗糙的搜了一下,搜到了一些跟共產(chǎn)黨有關(guān)的書籍,全部帶了回來。我正要去。”
“去吧,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電臺來。”
“是?!?p> 輕寒是被山下送回家的,臉色蒼白,神色疲憊,神情沮喪,左臂為了緩解胸口的疼痛,強制性的抬高,含胸駝背。
槐花一臉的驚慌不安,慌亂的迎上來,焦急的問:“這是怎么了?”
山下面無表情的扶著輕寒,淡淡的說:“耿先生累了,讓他休息吧。”
槐花的眼淚瞬間流下。
“寒哥,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扶您上樓吧?!?p> 輕寒疲憊的點點頭,一語不發(fā)。
槐花從山下手里接過輕寒,小心翼翼的扶著輕寒上樓。
一上樓,輕寒低聲說:“去送山下走?!?p> 槐花點頭,匆忙下樓。
樓下,山下站在原地,抬頭看見槐花從樓梯上走下。
山下微微頷首,用生澀的中國話說:“耿先生已經(jīng)安全送到了,告辭?!?p> 槐花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謝謝山下君?!?p> “不客氣?!?p> 山下抬腳出門,槐花跟在身后,親自送到門外,眼看著山下驅(qū)車離去。
槐花急忙進門,仔細的把門從里面鎖上,這才急忙忙的上樓。地下室的門悄然打開,關(guān)老師從里面出來,緊跟著也上樓。
樓上臥室,輕寒神色哀傷,低聲說:“東子那孩子……關(guān)嫂子怕是救不出來了,她招認自己是刺殺我的主謀?!?p> 室內(nèi)三人沉默著,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許久,關(guān)老師低語:“東子如何了?”
輕寒搖搖頭:“不知道,沒看見。關(guān)嫂子經(jīng)受了一夜的酷刑,酒井說后續(xù)的審訊還要進行。我覺得東子怕是已經(jīng)說出了你的存在,所以酒井想從關(guān)嫂子嘴里得到你的消息?!?p> 關(guān)老師痛苦的閉上眼睛,低聲說:“我想出去?!?p> 輕寒搖搖頭:“我注意了,城里加強了巡邏,估計城門口也盤查的緊了。你不能出去,眼下只有這里是安全的。”
“可是關(guān)嫂子被捕的消息一定要送出去,不僅是讓關(guān)隊長知道,還要提醒其他同志?!?p> “再想辦法吧。”
關(guān)老師皺起眉頭,沉思許久,最后才下定決心說:“這消息必須送出去,讓同志們心里有個底?!?p> “好,我去送。”
槐花急切的說:“不行,您不能去,我去?!?p> 關(guān)老師想了想說:“也好,我覺得還是讓耿太太去吧。如今家里沒有女傭,耿太太可以打著買菜的幌子出去,再合適不過。”
與此同時,酒井帶著東子,四輛日軍專用的摩托車從奉天的街道上呼嘯而過,直奔西十街的知新書鋪。
西十街的行人被責令站在原地,知新書鋪的大門被粗暴的踢開,一隊日本兵沖了進去。
東子也被押著走進了書鋪,站在酒井身后。
一陣翻箱倒柜后,原本就亂糟糟的書鋪里已經(jīng)無處下腳,慘不忍睹。
日本兵什么也沒翻到,有關(guān)共產(chǎn)黨的書籍昨天就拿走了,剩下的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疑的了。
酒井看著眼前的日本兵,微微皺眉,回頭溫和的問東子:“你的,知道東西在哪里?”
渾身是傷的東子既害怕又驚慌,根本不知道酒井要找的是什么,茫然的搖搖頭,瑟縮著回答:“不知道?!?p> 酒井瞬間變臉:“混蛋?!?p> 東子嚇得瑟瑟發(fā)抖,顫顫巍巍的指著樓上說:“樓上,都在樓上?!?p> 酒井抬手指著樓上命令:“所有人都有,再去給我搜,不惜一切也要給我找出來?!?p> “是?!?p> 二十分鐘后,酒井看著眼前的電臺,臉上露出了微笑。
“很好?!?p> 一揮手準備離開。
東子哭著說:“放了俺,你不是說俺只要說了就放了俺嗎?”
酒井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lián)]揮手說:“放了他?!?p> 兩名押著東子的日本兵一松手,東子癱軟在地上,一名日本兵解開捆著東子的繩子,踢了東子一腳,然后離開。
酒井走出知新書鋪,臨上摩托車前,朝著街面上被強令站在原地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才抬腳上車。
日本人的摩托車揚長而去,知新書鋪門口人頭攢動。
“這是咋了?”
“不知道啊?!?p> “掌柜的呢?”
“沒見,從昨兒就沒見?!?p> “瞅瞅這孩子,遭了不少罪啊?!?p> “知足吧,能從憲兵隊活著出來的有幾個人?”
“也是?!?p> “瞅著這孩子怪可憐的,咱進去問問唄?”
“行,能幫一把幫一把唄?!?p> 小小的東子昨夜挨了不少打,又被強行帶到關(guān)嫂子受刑的審訊室,可憐的孩子眼睜睜看著那些酷刑輪番用在關(guān)嫂子身上,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被帶回去后,又被劈頭蓋臉的猛打一頓,十三四歲的少年終于崩潰,大哭著求饒,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個干凈。
這會兒,坐在知新書鋪的地上,東子還沒緩過勁來,除了一身的傷,還有后怕。
“東子?!?p> “你咋了?”
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東子才醒過神,渙散的目光回攏。
“哇……”
東子哭出了聲,癲狂的哭喊著:“俺還活著……俺還活著……他們放了俺……放了俺……”
東子哭的不能自己,完全停不下來。周圍的人勸了又勸,就是停不下來,狀態(tài)癲狂,神志不清。
人們愣了,互相看看,一臉懵圈。
“不好,這孩子該不是傻了吧?”
“指定是,從那里面走一圈,不瘋也傻?!?p> “唉……”
“興許還有治,才剛兒瞅著清明著呢?!?p> “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瞅俺的。”
一個壯實的漢子上前,對著東子的臉狠狠扇了兩巴掌。
“啪啪?!?p> 清脆的巴掌聲后,東子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東子也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打的驚住了,竟然忘了哭,連著打起了嗝。眼神倒是清明起來,想要說話,無奈一個嗝接著一個嗝。
急著拿手比劃:“俺……俺……”
眾人一看,這是好了。
“嘿,還真管用。”
“這打嗝俺可知道,一驚一嚇就好了?!?p> “一事不煩二主,這位爺們繼續(xù)來兩下?!?p> 漢子撓撓頭,憨笑一下說:“那俺再試試?”
“那還用說,快動手吧?!?p> 漢子輪圓了又扇了東子兩巴掌。
“啪啪?!?p> 這回巴掌一如既往的響亮清脆,東子的臉又大了一圈,打嗝卻沒有停下來。
“這咋不管用了呢?”
東子這會兒倒是清醒異常,可這嗝一個接一個的,根本停不下來。眼淚嘩嘩的,難受的要命。
周圍的人也傻了眼,這不管用咋整。這時,不知誰在外面大喊了一聲:“不好了,快跑,日本人又來了?!?p> 嘩啦一下,知新書鋪門里竄出好幾道身影,眨眼間就沒了人影,知新書鋪門口也沒了人,東子更是嚇得爬起來就往外跑。
外面,跑了一半的人們眼瞅著不對勁,四下瞅瞅,支棱著耳朵聽聽。哪里有日本人?連個動靜都沒有。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東子正著急慌忙的跑出來,腿也不軟了,嗝也不打了。
嘿,大家伙兒笑了。
這招高啊,啥事都沒了。
“哎,東子。”
穩(wěn)住心神的街坊鄰居招呼著東子,東子壓根沒聽見,一腦門子心思往前跑吶,一頭撞在人懷里,才堪堪停下腳步。
“唔……”
東子捂著腦袋叫喚,這會兒才感覺到,除了腦袋疼,臉也生疼,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瞬間眼睛又水汪汪的。
“哎,可別哭,俺們問你話?!?p> 東子忍住眼淚,看著平日里熟悉的街坊鄰居。
“東子,這到底咋回事?。俊?p> “俺……俺也不知道……”
“掌柜的呢?關(guān)老師兩天都沒見人了?”
“不知道啊,俺也沒見?!?p> 西十街上的事輕寒他們都不知道,此時的三人憂心忡忡,才商議好如何送情報。
槐花看看時間起身說:“我這就去買菜,順便去那里轉(zhuǎn)轉(zhuǎn)?!?p> 輕寒猶豫不決,起身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別,您別去。您才剛兒讓山下給送回來,這一出門,回頭再碰上日本人,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您老老實實在家歇會兒,我就去溜溜,依著關(guān)老師的意思,先去偵查一下地形,熟悉一下環(huán)境,捋順了下晌再去送情報。是不是啊,關(guān)老師?”
“是,盡量注意一下你身后有沒有尾巴?!?p>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我明白?!?p> 槐花最終還是在輕寒的擔憂中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