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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石響驚弦

第375章 深意

裂石響驚弦 九分雨 3113 2021-04-17 20:42:18

  老爺擺擺手,身子一歪,順勢斜靠在榻上,心灰意懶的說:“還望無覓看顧這一院子的人。”

  想起早逝的木蘭和槐花,輕寒心頭滴血,無論多久,傷痛都無法痊愈。看著父親瞬間沒了精神,哀傷籠罩著全身。心下一軟,低聲道:“父親可信我?”

  老爺轉(zhuǎn)頭盯著輕寒,輕寒深若寒潭的雙目深藏著堅(jiān)定決然。

  老爺雙目精光微閃,幽幽開口:“春風(fēng)吹雨繞殘枝,落花無可飛。小池寒綠欲生漪,雨晴還日西。簾半卷,燕雙歸。諱愁無奈眉。翻身整頓著殘棋,沉吟應(yīng)劫遲?!?p>  輕寒的目光浮浮沉沉,晦暗不明,終是低語:“兒子從不曾舉棋不定,不過是眼下難以落子。既不能以雷霆之勢擊退對手,只能排兵布陣,誘敵深入,待時(shí)機(jī)成熟,一擊致命?!?p>  老爺慘然一笑,語氣沉沉:“但愿曼妮能明白,智者不冀僥幸以要功,明者不茍從志以順心。自古快于意者虧于行,甘于心者傷于性。于今而言,靜待蟄伏,才能贏得一搏的機(jī)會。無覓須謹(jǐn)記,曼妮是你親妹子?!?p>  輕寒頷首,鄭重承諾:“兒子謹(jǐn)記?!?p>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輕寒腳下未停,直接去了晴姨娘的院子。

  晴姨娘正苦口婆心的嘮叨曼妮:“一整天沒見人影兒,跑哪瘋?cè)チ耍咳缃袷赖纴y,老爺都不甚出門,你倒好,一姑娘家家的,成天往外跑,你就不能讓姨娘我省省心,這心一整天都提著?!?p>  曼妮掀掀眼皮子,一臉要笑不笑的扯扯嘴角:“二哥幾天都沒見著人,你咋不提著心?”

  “那能一樣嗎?你二哥是男人,又是在做事,你一丫頭片子,成天不著家算怎么回事啊。”

  “姨娘,您閨女我不也做事來著嗎?我那也叫工作,工作,您知道嗎?姨娘,我的好姨娘,您就省省心吧。那老話怎么說來著,不癡不聾,不做家翁。您就學(xué)學(xué)柳姨娘,瞧瞧人家,無論三哥怎么折騰,都無條件支持?!?p>  “曼妮這是長大了,怎么跟姨娘說話呢?”

  沒等晴姨娘發(fā)火,輕寒低沉的聲音已經(jīng)到了。

  晴姨娘瞪一眼自己的閨女,趕緊轉(zhuǎn)頭笑著說:“大少爺,您怎么過來了?”

  “才剛兒想起有事找曼妮,倒是打擾姨娘了。”

  “大少爺客氣,快坐會兒,幫姨娘勸勸曼妮。菊花啊,趕緊的,上茶,就用太太前兒給的那茶?!?p>  “別忙活了,姨娘,我找曼妮說點(diǎn)事。您早點(diǎn)歇著,我們上外面說去。”

  晴姨娘一雙眼睛來回在倆人之間轉(zhuǎn),怎么就不知道,這兄妹倆有什么話要背著自己說。聰明的晴姨娘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了笑說:“那行,曼妮啊,多聽聽你大哥的話?!?p>  曼妮立馬從榻上跳下來,俏皮的走到輕寒面前,伸手挽住輕寒的胳膊。

  “得令,這就聽訓(xùn)去。”

  輕寒低頭幽幽的看一眼曼妮,隨即笑著跟晴姨娘告辭,倆人相攜出門。

  晴姨娘送倆人到門口,定定的看著倆人的背影,神色莫名。

  輕寒和曼妮一路說笑,直到感覺不到身后的目光,輕寒才停下腳步,端起了臉,幽深的目光停在曼妮明艷的俏臉上。

  曼妮摸摸臉,俏皮的問:“怎么?今兒才發(fā)現(xiàn)妹妹我貌美如花,驚才絕艷?”

  輕寒看著眼前俏麗明媚的曼妮,心突然就疼了。

  曼妮,武將世家的耿府捧在手心里,錦衣玉食長大的女兒。原本的嬌縱早已蕩然無存,原本不諳世事的眼睛盡染仇恨哀傷。身逢亂世,幸也?禍也?幸,曼妮骨子里的桀驁不馴得以宣泄,活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禍,多少男人龜縮一角只求自保,曼妮一女兒家卻要披甲應(yīng)戰(zhàn)。

  輕寒抬手親昵的彈彈曼妮光潔的額頭,寵溺的說:“幾日不見,臉皮卻是厚了許多。”

  曼妮嘻嘻一笑,渾不在意。

  曼妮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笑容里沒了幸??鞓罚械闹皇强酀瓱o奈,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嬌縱的耿府大小姐了。

  輕寒警惕的掃一眼四周,這才放低聲音說正事。

  “馬慶豐,聽過這個名字嗎?”

  曼妮收起嘻笑,仔細(xì)想著。

  “馬慶豐?沒有,從沒有聽說過。怎么,我應(yīng)該認(rèn)識?”

  輕寒幽幽盯著曼妮,慢聲說:“馬慶豐是王處長的屬下。”

  “那個投靠日本人的王處長?”

  “是?!?p>  曼妮皺起眉頭,神色嚴(yán)肅,試探著問:“大哥見過這個馬慶豐?”

  輕寒搖搖頭:“今日特高課的人送馬慶豐去了醫(yī)院?!?p>  曼妮心頭一動,水眸微閃:“是大嫂說的?”

  輕寒微微頷首,低聲說:“他傷勢很重,怕是特高課的那些手段都給他用了一遍。許是熬不住了,已投誠,如今為特高課做事,聽命于云子?!?p>  “哦,是這樣啊,我知道了?!?p>  曼妮眼底滑過鄙夷不屑,隨即灑脫的笑笑,俏皮的說:“大哥是跟嫂子一起回來的吧,嫂子怕是等急了,我就不礙事了。”

  說完曼妮轉(zhuǎn)身就走,輕寒眉頭緊蹙,低喝一聲:“曼妮,你的身份云子早就知道了?!?p>  曼妮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輕寒,冷笑一聲說:“那又怎樣?人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輕寒向前一步,站在曼妮面前,俯視一臉倔強(qiáng)的曼妮,手輕輕扶住曼妮消瘦的肩頭,鄭重低語:“南宋有士,名宇文虛中,獨(dú)留虎狼之窩,官至國師,身享富貴,卻未敢忘國,忍辱負(fù)重,以圖大志。曼妮,可懂?”

  曼妮慢慢抬首,盯著輕寒,許久淡淡的說:“我困了?!?p>  曼妮不知道宇文虛中,她的學(xué)識不如大哥。但曼妮就是信任大哥,她的大哥絕不是別人嘴里的狗漢奸。

  剛剛,就在剛剛,大哥那深若寒潭般幽深復(fù)雜的雙眸,蘊(yùn)含著太多不能言傳的深意,曼妮沒有緣由的就懂了。大哥,謎一樣的神秘,深不可測,他到底是哪面的?曼妮不知道,也無法窺探。但今兒大哥的用意曼妮懂了,曼妮思緒復(fù)雜,亂了心境。

  黑夜里,輕寒站在原地,夜色褪去了一天的燥熱,暗淡的月光灑在周身,孤獨(dú)清冷。

  宇文虛中,是孤獨(dú)行走的英雄,卻寂寂地死去,沒有爆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巨響,也沒有青史留名。前人寥寥幾筆,褒貶不一。唯有流傳至今先生的詩文,才能明先生壯志未酬,才能宣先生死而有憾。譬如:人生一死渾閑事,裂眥穿胸不汝忘!又譬如:莫邪利劍今何在?不斬奸邪恨最深!

  輕寒抬頭仰望夜空,許久沒有動。直到小路的拐角,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石頭遠(yuǎn)遠(yuǎn)看見輕寒獨(dú)自一人,周身透著孤獨(dú)清冷決然的氣息,不由自主的心痛,低低的叫了:“寒哥。”

  輕寒轉(zhuǎn)眸應(yīng)了,抬腳與石頭并肩離開。

  曼妮直接回了院子,在晴姨娘的嘮叨中施施然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只留下一句:“我困了?!?p>  晴姨娘差點(diǎn)讓門碰了鼻子,氣哼哼的甩著帕子回了自己的屋。

  翌日中午,曼妮走進(jìn)了西餐廳。正是飯點(diǎn),大廳里坐滿了就餐的人,服務(wù)生殷勤的迎上來。

  “女士,預(yù)定位置了嗎?”

  “沒有?!?p>  “哦,對不起,女士,現(xiàn)在沒有位置了。如果您需要,我們可以提供等候用餐的座位?!?p>  曼妮微微頷首,服務(wù)生立馬帶著曼妮朝餐廳最隱蔽的位置走過去,進(jìn)了那間不招待客人的包廂。

  包廂里,老馬、阿良、老程都到了。阿良一如既往地慵懶的斜躺在沙發(fā)上,手里把玩著一支德制的毛瑟自來得手槍。老馬穿著發(fā)黃的白色短打,下身配一條洗的發(fā)白的黑色裹腿褲,標(biāo)準(zhǔn)的苦力打扮。老程戴著金絲邊眼鏡,筆挺的灰色西裝,白色禮帽,一副學(xué)者的溫文爾雅。

  曼妮一進(jìn)來,三人同時(shí)看過去。老程伸手給曼妮倒了一杯溫涼的茶,曼妮一點(diǎn)不做作,直接端起來一飲而盡。這才覺得有了些許涼意。

  “怎么樣,真是趙爾東?”

  老程放下茶壺問。

  曼妮搖搖頭:“趙爾東被藏的緊,壓根沒見著人。倒是王處長的住處摸清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趙爾東住在一起。今兒是有其他的事找你們來商議。”

  “什么事?”

  “老程,老馬,你們是老人了,聽說過馬慶豐這人嗎?”

  倆人沉吟片刻,老馬想了起來:“馬慶豐,昌平人士,三十有二,國名黨黨員,昌平情報(bào)站的人,民國二十五年,擢升為昌平情報(bào)站電訊組組長?!?p>  “他緊跟王處長的腳步,投了日本人?!?p>  “什么?”

  幾人異口同聲,倒吸了口冷氣,齊聲驚問。

  老程最先冷靜下來,馬上又問:“消息可準(zhǔn)確?”

  “昨兒馬慶豐被特高課的人送去了醫(yī)院,傷勢很重,是用了重刑?!?p>  老馬憂心忡忡的說:“馬慶豐接觸的機(jī)密最多,如果這消息是真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曼妮皺著眉頭問:“馬慶豐是王處長的手下,他知道的王處長不是都知道嗎?”

  老馬搖搖頭說:“王處長來的比較晚,據(jù)說是上面有人,直接空降到昌平,當(dāng)時(shí)有許多人不滿。馬慶豐土生土長的昌平人,早些年就在特務(wù)處,后來昌平情報(bào)站成立,也沒撈著一官半職,心里多少有些怨言,不可能把底全透給王處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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