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萬圣節(jié)當天。

　　臨近約定的時間，戴著棒球帽擋臉的吳阪，特地先去了小區(qū)里的便利店，買了一個帶著扭曲笑臉的頭套，然后他才通過地下一條電梯走到小區(qū)外。

　　電梯門一打開，吳阪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他推門往外一出去，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外圍那個公園里的保潔處，四處都堆放著園藝剪刀和巨大的掃帚。

　　吳阪將帽檐又壓低了些，快步走到街邊打了個車。

　　他這樣的裝扮在這個小區(qū)里并不起眼，很多人都帶著帽子出入，而從身形上來說也很難被人直接盯上，更何況整個小區(qū)在嚴密的監(jiān)控之下，沒有人還能在保全自身隱秘的情況下，還對這里保持一定的監(jiān)控。

　　所以吳阪挺放心的。

　　天氣漸涼了，吳阪出門的時候特意披了件外套，身上背了一個腰包，除了單純的鑰匙和手機，抱著謹慎的心態(tài)，吳阪還塞了一根比較銳利的鋼筆在里面。他本來打算帶著水果刀的，但是考慮到自己要坐地鐵去歡樂園門口，那邊又是人來人往的公共場合，出于不惹麻煩不壞秩序的安全考量，吳阪只好作罷。

　　畢竟是公共場所，對方應該也不敢大肆行動。吳阪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沒有準備更多的防護手段，不然到時候自己連安檢都過不去就好笑了。

　　地鐵上的人挺多，幾乎都是往那一站去的。

　　下了地鐵后，不少人都坐在地鐵口外的小廣場上，直接站在游樂園外面就開始化妝，小丑面具、僵尸妝容和穿著漢服戴著狐耳的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言談之間都很興奮，吳阪一路走過，他能聽見笑聲從廣場的這一頭一直傳到另一頭，從未斷絕過。

　　但是不知道為何，吳阪摸著自己的鬼臉面具，感到了與這些人群間的疏離感。仿佛他們的熱鬧與自己格格不入，他像是隔著玻璃，看見另一個自己難以回去的世界。

　　吳阪戴上了頭套，隨著入園的人流往更加擁擠的地方邁步前進，他刷了手機上杜梓芯發(fā)的電子門票后，順利走了進去。

　　吳阪也沒忘記拿起手機，離七點半正式開始的夜晚營業(yè)還有十分鐘，吳阪站在游樂園門口的大廣場邊，這是一座掛著骷髏吊燈的燈柱，算是個比較顯眼的標記物了。

　　吳阪剛掏出手機，還在打字的時候，他身前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晚上好?！?p>　　吳阪抬起頭，看到了杜梓芯。

　　她戴著一頂尖尖的巫師帽，涂著淡淡的黑眼圈和艷紅的唇膏，肩頭裹著黑色過腰的小披風，穿著潔白的而蓬松的修身蓮蓬裙，層層疊疊的蕾絲裙邊堪堪蓋過杜梓芯的膝蓋，露出下面黑色的絲襪和鮮紅色的高跟小皮鞋。

　　只是那雙眼睛倒映著路燈的昏黃色，卻顯出淺淺的疲憊，都被掩蓋在那甜美的笑容之下。

　　“晚上好?！眳勤娴穆曇魪乃拿婢呦聜鞒鰜恚安贿^我都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來？”

　　杜梓芯卻溫柔地搖搖頭：“其實我們早就看到你了，但是有人要先確認沒有蛇跟著你，才肯讓我過來。”

　　吳阪當然也注意到，杜梓芯話里的第一次主語是“我們”，她并沒有遮掩自己背后還有其他人甚至一整個組織的事實，對于吳阪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坦率。

　　“我是自己來的，不過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跟著我。”吳阪回報了同等的坦率，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杜梓芯伸手摸了摸吳阪臉上的怪笑頭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質(zhì)量有夠差的，街邊隨便買的吧？”

　　吳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杜梓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叫這個名字，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能認識你。但是關于那封信里說的事情，我還是——”

　　“不說啦！不說這個！”杜梓芯忽然伸手在吳阪的頭套上拍了兩下，登時就打斷了吳阪的話，她眼里淡淡的疲憊掩不住了，所以笑意越發(fā)燦爛起來，想要壓下自己波動的心情，“今晚可是萬圣節(jié)啊，難得出來，難得有門票，咱們倆去玩一玩吧?！?p>　　吳阪因為一直盯著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笑容背后的變化，心也是一緊，下意識地點點頭，不忍心開口拒絕她。

　　“走吧?！倍盆餍菊f著，臉上很高興地牽住了吳阪的手，混入那往來的人流中，似乎與其他喜笑顏開的小情侶沒有太多區(qū)別。

　　“我們這樣，不就像是在約會了么？”吳阪低聲問，聲音有點局促。

　　杜梓芯臉上沒有什么變化，跟曾經(jīng)依偎在吳阪身邊時一樣，拉著他的胳膊笑得格外開心：“那多好?。俊?p>　　“反正你……”吳阪將后面的話吞到了肚子里，現(xiàn)在這么說好像實在不合適。

　　杜梓芯“哼”了聲：“算你識相，你個榆木腦袋……你怎么知道我對你就一點好感都沒有？”

　　“那你……”

　　杜梓芯輕輕擰了把吳阪的胳膊：“別說話！不然你又要壞氣氛了?！?p>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說了。那邊的鬼屋好像開了，要去看看嗎？”吳阪見人群開始前進正開始排隊了，便指了指前方那棟建筑物，沖杜梓芯詢問起來。

　　兩人并入人流，排起了長龍。

　　鬼屋外人群熙熙攘攘，但是一進門，那冷颼颼的寒風就吹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空調(diào)開得太冷了吧……”杜梓芯又往吳阪身邊貼得更近了些。

　　“你怎么知道是空調(diào)不是別的？”吳阪有心思逗逗她。

　　杜梓芯伸手一指，飄揚的黑布后面，赫然是一個“20”度在黑暗的過道里閃閃發(fā)光。

　　“你眼神真好?！?p>　　“廢話！不然怎么一眼抓到你這個潛力股的……”

　　吳阪聽到這話，心里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不過以你的經(jīng)歷，難道還會怕這些鬼啊怪啊之類的東西嗎？”

　　杜梓芯撇撇嘴：“我就不能裝得很怕嘛！你這人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

　　吳阪聽著前方先進去的人群傳出來的尖叫聲，實在不能理解這有什么情趣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