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侯府東院的一間廂房里。
徐千慧頹喪地坐在灰暗的角落里,低垂著腦袋,雙臂抱胸,口中喃喃:“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我要救情兒,我要救情兒……”而后又瘋狂大笑,“騙子!都是騙子……全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淡淡的嗓音傳來。
徐千慧聽聞此聲音忙抬起頭來,“是你!”瘋狂地站起來欲打算沖向來人,而后卻手腳無力地軟倒在地上。
“妙菱的醫(yī)術深得莫叔叔真?zhèn)?,我奉勸姑母還是不要白費力氣為好?!?p> “徐冰清,你不得好死!”
來人正是徐冰清。
只見她神色淡淡地看著地上的徐千慧,“不得好死?”忍不住輕嗤一聲,淡淡笑著,“姑母如今的年紀才知道什么是孤單無依,什么是無能為力,什么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可知,這個中滋味,我六年前就已經(jīng)嘗過了,且還是拜姑母所賜?!?p> 六年前??!
徐冰清輕輕嘆息,她仿佛又想起年少時被人暗算下藥,自己瘋狂逃脫的凄慘情景;想起自身中毒仍被人追殺的慘狀;想起弟弟浩然小小年紀差點命喪黃泉,而自己日夜提心吊膽,又無能為力。
“不!不是我……”
“你們母女能活到現(xiàn)在,真應該感謝老天仁慈?!?p> “不!冰清……”徐千慧手腳并用地爬到徐冰清身前,“不是我!是……的確是我對你下了藥,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敗壞你的名聲,卻從未想過要你的命?。 本o拽著徐冰清的裙裳,“冰清,你原諒姑母……原諒姑母吧!”
“原諒!”徐冰清冷哼,“姑母當初何曾想過放過我?”
“不!冰清,都是我的錯,你放過情兒吧!情兒她還小,她什么都沒做過。她平日里除了言語有些不得當,行為驕縱了一些,但從未有過害人之心。我求求你了,求你了……冰清,你放過她,好不好?”
“你總算說了句實話?!?p> “我知道以你的本事,肯留我性命至今,是有話要問我。只要你肯救情兒,但凡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p> “都到這時候了,你以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嗎?處死宋若情是陛下的旨意,請恕我無能為力?!?p> “不!”徐千慧緊拉著徐冰清的裙擺,“冰清,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的。陛下待你如親生妹妹,你又是安王的未婚妻,只要你肯求情,陛下定會網(wǎng)開一面的?!?p> 徐冰清托腮點頭,“說得也是?!毖垌⒉[,看著徐千慧,嘴角輕勾:“不過……我為何要救她呢?”
“只要你肯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p> “是嗎?”
徐千慧連連點頭。
“你適才說,你從未想過要我的命,究竟是何意?”
“是大哥,一直都是他在暗中推波助瀾。我承認,設計你掉落池塘,命人裝鬼嚇唬你和浩然,這些都是我做的,但給你下合歡散、下迷藥,借我的手給你每日的膳食下毒,還利用各種機會暗殺你和浩然的都是大哥?!?p> “你有證據(jù)?”
“大哥心思縝密,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你知道的,二哥想除掉你的心思,怕是眾所周知,常常是顯而易見,少有掩飾?!?p> “是嗎?”徐冰清有些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我?”
“是不相信姑母的判斷?!?p> 徐冰清知道自己所受的傷或者毒的確是徐千慧和徐智德的“功勞”,因為徐智德想要不引人注目地除掉自己,好控制年幼的浩然,并借機掌控寧國侯府。
徐智德知道,若是徐冰清死了,陛下會震怒;但若是徐浩然先行死了,那寧國侯府也就完了,因為不管是不是徐家人做的,陛下都一定會把罪責怪在徐家人身上,到時他們皆會受到連累。
“真的是大哥做的?!?p> “竟然連你都這般想,看來他的確老謀深算?!?p> “你……什么意思?”徐千慧有些糊涂,不明白徐冰清的意思。
“有句話說得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呢。這句話說的……就是姑母吧!”
“徐冰清!有話你就直說?!?p> “姑母為他人做了這么多事,竟然連背后之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還真是愚蠢!”
“你!”徐千慧一時語塞,因為她也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我且問你,當初是誰讓你們母女離開京城的?又是誰安排你們離開隱居的村落,去攀恒王世子這根高枝的?而后,又是誰讓你們搭上徐博勝這條線,并借助他回京的?”徐冰清走近徐千慧,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你當真以為這一切都是堂伯父一手策劃的?”
“這……”徐千慧頓時慌亂無措,而后不知想起什么,雙眸圓睜,“難道……不!不可能!怎……怎么會……”
徐冰清看其神情便知她已想到了幕后之人為何人,“看來姑母還不算太糊涂?!?p>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徐千慧頹喪著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又心灰意冷的模樣,讓她看起來瞬間便老了十歲。
徐冰清對此并未給予絲毫同情。
害人者終將害己,不外如是。
若不是徐千慧不滿現(xiàn)狀,太過貪戀榮華富貴,怎會輕易被人利用,最終害得自己的女兒即將命喪黃泉而無能為力。
“上次你哭哭啼啼地來找我究竟是誰的主意?”
“是徐博文?!?p> 這一次,徐千慧倒是肯實話實說了。
“他讓我來向你哭訴,又讓你誤以為這一切是徐博勝和恒王世子所指使?!?p> “你可知叔祖父為何安排你和宋若情離開京城?”
“難道不是因為你和浩然相繼中毒……”
“看來姑母還是不愿說實話?!?p> “不……不是!”與徐冰清打了幾年的交道,徐千慧也察覺到徐冰清對于暗害自己身邊之人的敵人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但對于傷害她自己的人,她倒是沒有那么斤斤計較。
“我承認,當年你每日膳食里的毒是我下的?!?p> “那浩然呢?”
徐千慧聞言沉默下來,而后看向徐冰清,“我當時并不知道那毒會要浩然的命?!?p> “姑母可知那是何種毒?”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徐千慧垂首斂眉,語氣低沉,近似低喃。
“什么?”
“我只是恰巧聽到大哥和暗衛(wèi)的談話。”
“堂伯父?”
“是。不過我當時也并未聽太清楚,只是聽到這毒好像會要浩然的命,而且……”
“嗯?”
“而且你父親之死好像就是與此毒有關?!毙烨Щ厶ь^觀察徐冰清的臉色。
只見其面上一片淡然,顯然是早已知情。
“那這又是誰告訴你的?偷偷聽堂伯父說的?”
“不是,是父親?!?p> “哦!所以你才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堂伯父在背后做的手腳,所以你才會聽從叔祖父的安排離開京城?!?p> “是?!?p> 說了這么多,徐千慧也不在乎徐冰清知道更多,畢竟這些事情也在她心里積壓了這么多年。
“我知道浩然是寧國侯府世子,堂兄堂嫂又剛過世,若是他再出事,先皇和先太子那里必然會追查到底,到時候,無論是不是我做的,我和情兒必難逃一死?!?p> 不得不說,徐千慧在某些時候也不是智障蠢笨的。
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