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除夕當夜,陛下邀皇室宗親和大臣入宮參宴。
徐冰清在妙菱的悉心照料下,終于得到可以下榻走路的許可。
這次的宮宴,徐冰清沒有參加,徐浩然已封寧國侯,所以他不得不參宴。
這也是徐浩然第一次單獨參加宮宴,徐冰清美其名曰:你已是寧國侯了,是該獨自去做事情的時候了。
可徐浩然總覺得姐姐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原因。
府內與往年一樣,并無任何不同,但有些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
徐冰清來到西院,這里沒有一絲新年的喜慶,甚至靜寂的可怕。
徐千慧的院落,除了院中的三倆侍女在廊下私語,格外的冷清。
“都在這里做什么?”徐冰清冷聲道。
“郡……郡主!”幾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行禮。
“你們主子呢?”
“回郡主,夫人這幾日都在房內禮佛,無事不讓婢子們進入?!?p> “今夜是除夕,可有準備餃子?”
“回郡主,早已備好。不過夫人說以后只吃素,所以只備了些韭菜之類的素菜餃子?!?p> “很好!”說著便要離開,而后猶不放心道:“不管任何時候,你們都要記住,你們是侯府的侍女,而她……姓徐!”
“是,謹遵郡主教誨。”
說完,徐冰清轉身離開。
她剛出院落,便碰到了徐博勝。
很顯然,他也正準備去探看徐千慧。
徐冰清并未理會他,想來他也不愿與她有太多交集。
只是……
“你跟著我做什么?”
“自古以來便是雪中送炭者少,通常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以為你會故意放縱那些婢子欺辱姑母?!?p> “我奉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宋若情已經(jīng)死了,也算是替她贖罪了。若她以后能安守本分,寧國侯府會讓她安享余生,并為其養(yǎng)老送終?!?p> “多謝!”
“我并不需要。若是宋若情沒死,我一定要她償命!”
“我知道你恨我們西院的人,可現(xiàn)在……人都不在了……”
“我說過他們是惡有惡報,可我雙親卻是無辜被害,還有浩然……他又何其無辜?”嗓音略有些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傷痛。
徐博勝不再言語,逝去的永遠也不可能再找回,活著的人卻要承擔更多的痛苦,還有責任……
看著徐冰清行走的方向,“你是要去祖父那里嗎?一起去吧!”
徐冰清不置可否。
兩人來到徐懷民院落。
徐懷民正在獨自下棋,看到兩人到來也沒有絲毫驚訝。
“祖父新年好!”徐博勝行禮問安。
徐冰清斂眉輕笑:“叔祖父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
徐懷民扔掉手中的棋子,“你想說什么?”
“堂伯父聰明睿智,不易掌控,所以您不喜歡他,反而更喜歡堂叔父,而大堂兄脾氣火爆,但心思卻簡單,您又要培養(yǎng)下一代的接班人,所以您更疼愛心思深沉的二堂兄,可到最后……陪在你身邊,將來能夠為您老人家養(yǎng)老送終的……只有大堂兄。”
“滾出去!”徐懷民揮袖打掉棋盤,棋子落了一地。
徐博勝皺眉,沒有言語,因為徐冰清此言倒是有些為自己出氣的意味,雖然她是實話實說,也是為了氣祖父。
“你倆來此究竟有何貴干?”
“我知道叔祖父不想見到我,我也……一樣?!毙毂咫S意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今夜是除夕,我想著來看看您。放心!這或許是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見面?!?p> 徐懷民抬頭看向她,深邃幽黑的眼眸里泛著的神色復雜難懂。
最后,無奈嘆氣,“博勝先出去吧!”
徐博勝不明所以。
“不用!”徐冰清看了一眼徐博勝,“現(xiàn)在徐家就剩下你和浩然,徐家要長治久存,有些事你需要知道,你也要學會承擔。”
此言一出,徐懷民用他那雙蒼老的眼眸盯著徐冰清,“你同你父親一樣心思縝密得可怕!”
徐冰清嘴角輕勾,并不在意。
“當年姬家與徐家、葉家先祖為異姓結拜兄弟,一起打下東皇江山。自此之后,姬氏登基稱帝,而徐、葉兩家為東皇皇室的左膀右臂,葉家握財,徐家掌兵?!?p> “葉家?”徐博勝疑惑不解。
葉家不是早就覆滅了嗎?況且,葉家和徐家在東皇也算不上什么名門旺族。
難道是人才凋零的緣故?
“時過境遷罷了?!毙毂宓馈?p> “當然不是明面上的葉家握財,徐家掌兵……”
“可是我們徐家不就是……”
“別打岔!”徐懷民不耐。
“是?!毙觳﹦俨辉傺哉Z。
“傳聞先帝曾留給后世子孫一座寶藏和一批私兵,這座寶藏富可敵國,而這批私兵足以輕而易舉地滅掉一國……”
“所以趙世勛求娶葉海音,并千方百計地對付寧國侯府?”徐冰清瞬間心領神會。
“不錯!”
“真的有寶藏嗎?”徐博勝低聲問道,有些不相信,“難道那批私兵就是北境的將士?”
“當然不是!”徐懷民眸光深遠,“是一批以一敵百的私兵?!倍罂聪蛐毂?,“這批私兵有專屬的令牌,而此令牌徐家、皇家各半……”
徐冰清斂眉輕笑:“所以你們認為這令牌在我手里?離開北境時,浩然年幼,而父親信任并且能交付的人只有我?”說完,忍不住冷笑幾聲。
“很顯然,所有人都這么以為。只不過……后來我才想到……葉家已不復存在,徐家也岌岌可危,更何況……”
“更何況徐家自己人還在不斷內訌……真是可笑!”
“現(xiàn)在這樣還不是你造成的?”
“我造成的?哼!首先,殺人嗜親的人不是我;其次,勾結外敵,把徐家推入死地的人也不是我,他們之下場不過是罪有應得罷了?!毙毂逭酒鹕?,“醫(yī)家有言:諱疾忌醫(yī)者,不久便會病入膏肓,且到時候,神仙難救。寧國侯府只是壞了手臂,若不及時斬斷臂膀,久而久之,危及性命是再自然不過之事。”
“如今這令牌定是在陛下手中,可這幾年,陛下卻從未顯露分毫,眼睜睜看著你們姐弟為此事所害,他難道沒有利用并借此除掉徐家之嫌?”
“所以你選中了姬蒼暉?你認為姬蒼暉比姬御宸更可靠?”徐冰清又是一聲冷嗤,“說到底,還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知道姬御宸曾在父親麾下歷練過,而父親又是先太子的好友,自然與父親的感情非同一般,關于徐家,他以后所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人必是浩然……而姬蒼暉就不一樣了,徐博文是他的得力臂膀,若是他以后位登九五,必然甚為依仗徐博文,而寧國侯府自然不再屬于浩然……所以你讓堂伯父暗中支持賢王姬宗耀,讓堂叔父支持恒王姬宗黋,最后,你選中了恒王世子姬蒼暉,卻任由堂伯父深陷賢王一派,目的是為了迷惑陛下,也是為了保全自身……叔祖父可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徐懷民不語,也算是默認。
徐博勝驚寒。
他遠離京城,征戰(zhàn)沙場,一部分是因為父親的期許,一部分也是為了證明他們西院的人并不比東院之人差,只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還請叔祖父好好活著,好好看看徐家。我相信,以后的徐家會更好,比您所以為的更好?!?p> “就憑他和浩然?”徐懷民看了一眼徐博勝,滿臉不信。
“我相信浩然和大堂兄。”
徐博勝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冰清,沒想到此言會從她嘴里說出來。
“雖然徐家人才凋零,但徐家之未來交予你們倆之手,我很放心。”說著抬腳欲離開。
“冰清你?”徐懷民皺眉,他察覺到了徐冰清的言外之意。
“對了……”徐冰清轉身看著徐懷民,“徐家為何會屹立至今未倒?徐家為何要世代守護北境?徐家的宗旨是什么?徐家為何會人才凋零?而這些,想來叔祖父全都忘得一干二凈了,但浩然和大堂兄年紀雖輕,卻都有那顆熾熱之心……”說罷,轉身離去。
徐懷民懵愣,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起身追了出去。
“冰清!”
徐冰清停下腳步,但并未轉身。
“不管你要做什么,但……小心皇家?!?p> 徐冰清輕嘆一聲,抬腳離開。
徐博勝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感慨萬分。
徐懷民轉身回屋時,看到門口的徐博勝,走近他,輕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浩然,以后徐家就靠你們了?!?p> “祖……祖父?”徐博勝有些不勝惶恐,因為祖父從未對他正眼相看過,自然也從未對他語重心長過。
這個除夕夜,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個夜晚,它在悄然中讓徐家人的心綁在了一起,相信以后的徐家會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