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義無反顧
不久之后，莫修染采藥回來。
當(dāng)他看到徐冰清坐在桌前喝茶時(shí)，喜上眉梢，“你醒了？”說著放下身后的藥簍朝她走來。
只是……待他走至徐冰清身前，便被人從后點(diǎn)住了穴道，不得動彈。
隨后，便看到子暮從身后走過來。
“你……你做什么？”莫修染怔住，只是一瞬便已明白過來。
子暮這樣做，定是徐冰清的意思。
看向徐冰清，“你要做什么？”
徐冰清并未理會他，徑自越過他朝外走。
子暮上前抱起莫修染，朝床榻走去。
“做什么？放開我！子暮，我讓你放……”
直到躺在榻上，他才放棄叫嚷。
“看來你早就謀劃好了所有。先前在村落，你假裝吐血變相‘逼迫’姬逸風(fēng)啟程回東皇，而現(xiàn)在又借身體虛弱不宜趕路為由，來達(dá)到讓姬逸風(fēng)安心離開南黎的目的。你醒了，想來姬逸風(fēng)留下的那兩個暗衛(wèi)，還有顏末都被你放倒了，怪不得適才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p> 回答他的人是子暮，“顏末姑娘去追王爺，至于那兩人……就在隔壁休息?！?p> 原來適才徐冰清吩咐子暮去辦的事就是弄暈?zāi)莾蓚€暗衛(wèi)。
見徐冰清不理他徑自往外走，莫修染有些焦急，“冰清！你可曾想過姬逸風(fēng)？他為你付出一切，就想你好好活著，可你呢？”
徐冰清腳步未停，淡淡道：“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p> “那浩然呢？”
浩然啊！
徐冰清輕嘆口氣，努力壓抑著心中不斷翻涌的情緒。
沒有人知曉徐冰清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頹喪感，也是纏繞心中的萬千愁緒，更是萬般不舍的決絕。
“還有你外公，難道你忍心讓他再次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字字誅心，卻滿是心疼和無奈。
盡管如此，徐冰清仍是腳步未停，徑直離開。
子暮看了一眼屋內(nèi)的莫修染，緊隨著離開。
“徐冰清！”屋內(nèi)傳來莫修染極具氣憤的怒吼聲，還摻雜著一絲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看著徐冰清果決的身影，莫修染仿佛又看到了當(dāng)年徐明淵奔赴戰(zhàn)場時(shí)的情景，一樣的果斷堅(jiān)決，一樣的義無反顧，一樣讓人無可奈何……
他知道，冰清與他父親一樣，習(xí)慣把家人放在首位，可當(dāng)面臨國家和百姓之時(shí)，又總是行先于口，不由自主地率先選擇后者，但他不明白，事已至此，連自身性命都快要失去的人，怎么還能如此地淡然從容、義無反顧？
通往固城的官道上，子暮駕著馬車急急前行。
一雙雪白的素手撩開車簾，露出一張同樣雪白的俏臉，看起來略有些疲累和羸弱，但那雙眼睛卻是難得的清澈透亮，若仔細(xì)去瞧，還能看到眸中若隱若現(xiàn)的愁緒。
此人正是徐冰清。
一路行來，滿目皆荒，更不用說那些因?yàn)閼?zhàn)亂而流離失所的百姓，更是極其的凄慘，讓人忍不住悲天憫人，雖然那些人是南黎人，是敵國之人。
“小姐，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他們兩人從青峰山上下來已經(jīng)連續(xù)趕了兩天的路。
“嗯?！瘪R車?yán)飩鱽淼统恋纳ひ簟?p> 子暮知道小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也許醫(yī)圣前輩先前提議讓小姐停下來休養(yǎng)的建議并不只是小姐的故意為之，畢竟若不是小姐的身體真的經(jīng)不起路途的顛簸，莫前輩不會在這個時(shí)候還讓小姐留在危機(jī)四伏的南黎。
“小姐，若是為了吸引趙世勛的注意力，從而讓安王可以順利地返回南境，其實(shí)我也可……”
“子暮！”
“小姐……”對于小姐突如其來的疾言厲色，子暮有些不知所措。
徐冰清知道，子暮想要代替她去固城，是在擔(dān)心她，不想她以身犯險(xiǎn)。
可是有些事，終歸是要她自己做。
再者，她也不可能讓子暮身陷險(xiǎn)境。
最終，她輕嘆口氣，“你知道的，我此舉并不僅僅只是為了引開趙世勛的注意力，而是……要他死！更何況，以趙世勛的城府，他不會猜測不到我們的意圖，我們在他眼里，恐怕皆是螻蟻……”
“既如此，小姐又何必……”
“子暮，這里是南黎，我要?dú)⑺?，難如登天，但要他死，也并不一定要我親自動手……”
“小姐有辦法？”
“霍奇告訴我，父親曾經(jīng)救過一個南黎人……”
子暮忽然想起紫羅，她原先是北夷懷柔公主澹臺晴，而后被先侯爺所救，從而成為小姐的摯友。
小姐的北夷之行之所以如此順利，紫羅功不可沒。
“難道先侯爺當(dāng)年就已經(jīng)有所籌謀？”
“不！當(dāng)年父親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jì)，又豈能想得那么遠(yuǎn)？更何況，父親有生之年并未向他索取任何回報(bào)，也無人知曉他如今究竟到了何種地步?！?p> “小姐想要找到此人？可茫茫人海，小姐又要到何處去尋？”
“無需我們相尋。”徐冰清淡淡看著前方的道路，眸光晶亮，“因?yàn)槟侨伺c趙世勛有著深仇大恨，而他此生唯一目標(biāo)就是報(bào)仇?！?p> “小姐想要利用他達(dá)到我們的目的？可是我們并不知此人是誰，現(xiàn)在又在何處。”
“對于一個滿心復(fù)仇之人，仇恨會成就他成為我們可利用之人。更何況，此次，我要盜用父親之名讓他報(bào)恩?！?p> 子暮并未覺得此話有任何不妥，相反，他覺得小姐此行定能夠達(dá)成所愿，也定能平安歸來。
同樣的，這些話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他對自家小姐的擔(dān)心和不安。
殊不知，徐冰清說這些話一方面是確有其事，而更多的則是為了安撫子暮。
她知道，此行她活下來的機(jī)會渺茫，甚至連尸身都有可能不保，更不可能再回到東皇，但她要堅(jiān)定不移且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因?yàn)檫@是她選擇的路，她不悔亦從容。
終于，臨近固城。
“就到這里吧！”
子暮聽到馬車?yán)锏纳ひ?，勒緊馬韁，停了下來。
接著，車簾被掀開，徐冰清緩緩走下車。
“小姐……”看著自家小姐日漸瘦削的身姿，子暮有些不忍。
“子暮，一定要護(hù)送莫叔叔平安回到東皇。還有子落，若是……實(shí)在找不到茗香的尸骨，那就回北境在茗音的墳?zāi)古詾檐懔⒁粋€衣冠冢。至于你和子落以后的去處，或留在浩然身邊，或待在京城侯府，都隨你們自己的意思?！闭f完頭也不回地朝前方巍峨雄壯的城門走去。
只見她一襲青衣，身姿纖細(xì)挺立，步履堅(jiān)定，青色發(fā)帶隨風(fēng)揚(yáng)起，仿若乘風(fēng)歸去的仙子。
不知為什么，看著此情景，讓子暮想起一句詩來：“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p> 終于，子暮忍不住喊道：“那小侯爺呢？”
“他已長大?！鄙ひ舻S后又說了一句，“讓他照顧好外祖父和莫叔叔?！?p> 子暮還想再挽留，嘴唇蠕動了半晌，終是沒再開口。
他知道，自家小姐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知道，小姐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他知道，小姐雖是女兒身卻一直在做世間多數(shù)男兒難以媲及之事；他知道，小姐此去是抱著赴死之心的……
子暮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抹纖影走向城門，而后揮動馬鞭，掉轉(zhuǎn)馬頭，“駕！”疾馳而去。
小姐去做她要做的事情了，他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和子落一起尋找茗香的尸骨，要護(hù)送莫前輩回東皇，要盡快回到小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