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的臉趴在孟長君的膝蓋上,她的下身是落在地上的,眼睛看著西祥宮主殿的地板,地板上泛出暗紅的油木色。
“睡得好嗎?”孟長君一早起來問她。
她說:“睡不著,西祥宮的床軟一點。”
“要不再睡一會兒,你也可以不必過去,決定了我會告訴你的。”
“不用,我想看看?!?p> “六丫頭,你精神不好?!?p> “孟長君,我可以在你腿上趴一會兒嗎?沒人陪著睡不著。”
孟長君頓了一會兒,答應(yīng)了,“走吧,他們都應(yīng)該來了?!?p> ……
孟長君虛虛地在她背上拍了拍,月掩很乖巧也很安靜,像個小兒郎一樣趴在父親的腿上。
假如月掩是孟長君親生的兒子,孟長君一定掏心掏肺的疼他。
看著主殿上,眾位男君都已到齊了,只有孟長君旁邊的位置缺了一個人,那是元柏君的。
元柏君擁有了一半的職權(quán),現(xiàn)在與孟長君是平起平坐的。但是,后宮權(quán)利交接磨合是需要時間的,沒有幾個月半年的,這權(quán)利還不能完全到元柏君身上,現(xiàn)在還是孟長君最大。
可沒想到這元柏君還沒坐穩(wěn),這“君威”就來了,連孟長君的“召集”都可以遲到。
但孟長君沒有生氣,泰然自若的等著??赡切┪祥L君“馬首是瞻”的男君可就不滿了,一來到大殿就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孟長君也是“大氣”,沒有理會,任由他們講話。
“…元柏君這可是‘神氣活現(xiàn)’了,皇帝剛允他職權(quán),他就給孟長君一個下馬威啦?”
“是呀是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孟長君可是曹國夫人之子,祖上世代忠良,盛享皇恩,生的女兒也是皇帝冊封的皇太女,孟長君遲早都得封為皇夫的,那元柏君有什么可神氣的?”
“元柏君的祖上據(jù)說是貴族,但都沒落了。到他這一代,就元柏君的一個表妹爭氣點,成了當(dāng)今的宰相,但也是比不上孟長君家族的?!?p> “皇帝也就是太生氣了,要不然怎么會讓元柏君這種貨色撿到便宜了呢?”
“說起來,昨夜皇帝也太……”那男君不知道用哪個詞比較“合適”,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也太——過了,你瞧瞧溫濘君多慘啊!還留下個孩子的。”
“撫兒很乖,反正我一個孩子也沒有,我撫養(yǎng)著他,做她父君。”
“你別來跟我爭,我要做她父君?!?p> 做一個皇女的父君,總是有機會的,爬上頂端的機會。
“嘿!爾柳君你不是有個四皇子了嗎?還要孩子干嘛?給我們這些沒有孩子的呀?!?p> “對呀,我們都沒懷過孩子呢?!?p> “你們年輕,有機會生,我老,帶孩子還有經(jīng)驗的呢?!?p> “不要臉!”“不行!”“對!不給?!薄?p> “……”
幾個男君爭著,吵吵嚷嚷的。
“那叫孟長君做主唄!”不知誰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安靜了,看向孟長君。
孟長君莞爾一笑,端莊道:“五丫頭等會兒就過來,她怕還是傷心的,你們安慰安慰她,她要是喜歡你們哪個,我就馬上做主了。”
眾男君紛紛都同意了,孟長君垂眼看著仍然在他身上的月掩,又繼續(xù)道:“也不是五丫頭一個皇女,還有六丫頭也是個可憐見的,你們誰——”
男君們突然噤若寒蟬,看了看月掩,小聲議論著。
他們一個個的都為溫濘君嘆息,為月?lián)峥蓱z,卻根本沒想是溫濘君害得花瑾君流產(chǎn)的,是他自己害得自己丟了性命。
月?lián)釠]爹了,月掩同樣也沒爹了,沒有一個人可憐月掩。
男君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聲,甚至有點不堪入耳…
“……”
“六丫頭是‘廢子’要來干嘛?”
“昨晚皇帝還想殺她呢!”
“皇帝也想殺五丫頭呀,陛下……真狠!親骨肉呀!”
“不一樣。皇帝才沒想殺五丫頭呢,她只是想逼死溫濘君??苫实凼钦嫦霘⒘绢^,還親自動手了呢!”
“殺她干嘛?皇帝不是……很在乎花瑾君嗎?花瑾君生的孩子都?xì)ⅲ俊?p> “你們怕是不知道吧?!?p> “知道什么?”
“那個花瑾君在入宮之前…不是干凈的身子。”
“這不是廢話嗎?花瑾君是懷著六丫頭進宮的呀,這——”
“花瑾君在進宮前嫁過人,聽說呀,娘子還沒死幾天就進了宮,懷著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皇帝當(dāng)初硬是說是她的,這勾搭有妻之夫的,還進宮里來冊封為男君,皇帝也不要面子了?!?p> “??!難道這六丫頭不是陛下的孩子?!?p> “噓!說那么大聲干嘛,六丫頭還在這兒呢!”
看了看月掩,這姑娘是有一副極好的模樣,可是現(xiàn)在失了魂魄,癡癡傻傻,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了。
“六丫頭這是——”
“六丫頭本來就有點…跟別人不一樣。”
“那真是個小雜種。”這句話說的非常低聲。
“誰知道?怕也只有皇帝知道,皇帝讓她活著,也沒廢了她皇女的身份,也不知道是什么個意思?”
“也許…皇帝是看在花瑾君的情意上,才留下她的,宮里怎么缺也缺不了一口喂飽飯的?!倍刀缔D(zhuǎn)轉(zhuǎn)又說到花瑾君身上。
“你們說,那花瑾君怎么那么大的本事?把皇帝勾的魂牽夢縈的,失了理智?!?p> “切!還不是長了一副狐媚子臉唄!這花瑾君也不是什么好貨,聽說嫁人的時候就不干凈了,整日在青樓里混的,也不知被多少女人玩弄過…”
“真的呀!看不出來,我就在宴席上見過他一次,美是美,不愛笑,可清高了,不知道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呢!”
“裝的唄!現(xiàn)在京都里的達(dá)官貴人們都好這口,表面正經(jīng)清高,其實在床上可——”
“夠了!”孟長君皺著眉,不悅的喊道,他感覺到趴在他腿上的月掩在顫抖,可能是哭了吧。他有時愛聽這些男君嚼舌根,便任他們講,講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但講過頭了,那就該死了。
“你們是男君還是長舌夫?都沒點規(guī)矩了?”
一時間眾男君沉默了,不敢再放肆了。
“也幸好這里只有我,要是皇帝聽見了,你們都得死!保都保不住?!泵祥L君安撫著月掩的背,對著一旁的侍人,有點生氣道:“去催元柏君來?!?p> “是?!?p> 這會兒趕巧,月?lián)岜皇倘藥н^來了,西祥宮的沉默嚴(yán)肅很快就打破。
月?lián)峒t著眼睛顫巍巍的向孟長君請安,看見月掩趴在孟長君身上,好像見到了仇人一般,狠狠地瞪了眼,抽搭著鼻子又哭了,哭了比誰的委屈。
幾個男君很快就圍著她,又是抱又是哄的,都恨不得求著月?lián)岷八麄兊?p> 月掩閉上了眼睛,她沒哭,她只是討厭,惡心至極。這些人羞辱她的父君,這些話像一把把毒箭一樣刺傷她的心,他們憑什么這樣說父君?父君得罪了他們了嗎?
父君死了,溫濘君的落子藥絕對是“幫兇”,他也是殺害父君的一份子,為什么他們好像都“原諒”溫濘君,不去說他?為什么她和月?lián)嵋粯邮チ烁妇?,所有人對月?lián)崾恰皩殹保褚粭l“狗”?
父君叫她活著,母皇叫她活著,可——活著好累啊。
“元柏君到!”侍人在外頭高喊。
殿內(nèi)終于停下了聲音,連月?lián)嵋娗闆r不對,壓著哭聲,小聲小聲的抽搭。
“抱歉抱歉,來晚了來晚了?!比诉€沒到,聲音就先來了。元柏君也不介意別人的眼神,笑著坐在孟長君旁邊,道:“孟長君,不好意思,剛與大內(nèi)總管聊的久了一些,就來遲了。你這‘召集’也開的太急了一些,這白事還沒準(zhǔn)備呢,正是傷心的時候,就急著為兩個可憐丫頭安身呢?”
孟長君看了看他,沒有發(fā)作,仍然莞爾,“這兩丫頭放在我身邊,我一時也照顧不到,不如找個有心的好好陪著養(yǎng)著,也能讓她們早日擺脫傷心?!?p> “說的倒也是。哥哥你做主便好,非要等我干嘛,這么多人陪著等,倒是元柏的不是了?!?p> “這宮里以后就是你我一起做主了,缺了你可不行?!?p> “哥哥客氣了?!痹鼐α诵?,他看見孟長君一副“悠然自得”沒有一點怒氣的模樣,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那我們就快點開始吧?!睍r間拖了太久了,都快到用膳的時間了。
“五丫頭,你想跟著哪位男君呀?”
月?lián)峥戳丝磶孜弧翱释彼哪芯?,眼睛又紅了,哽咽著:“我要父君!”
“別哭呀!小撫兒,我會待你比溫濘君還好的。”
“撫兒,選我,我跟你父君最好了,一定疼著你?!?p> “撫兒,看看我,你不是跟你四弟弟最好嗎?跟我回去,你天天都能跟四弟弟一起玩?!?p> “……”
“……”
爭吵了半天,月?lián)徇€是沒做出決定,只知道哭,男君們都沒辦法了,望著孟長君“求助”。
孟長君看了看元柏君,元柏君不說話。這兩個丫頭跟了誰,是死是活,元柏君都不在意,在他的“謀劃”里,這兩丫頭連個“棋子”都算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來做主吧。五丫頭,你就跟著爾柳君吧,好不好?”
月?lián)釢M臉鼻涕眼淚看著爾柳君,沒有拒絕。
爾柳君已經(jīng)有一個四皇子,如今又多一個五皇女,真是羨慕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