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放手（八）
“我愛上了你的母親，但你的母親早已心有所屬，但當時在我的心里還抱著一線希望，我知道你的外公一定會極力促成我與你母親的婚事的，而且我也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同時我更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給你母親一個美滿的未來。
但你的母親卻一直都只是把我當作她的哥哥，把我視為她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她甚至與我分享她與你父親之間的一切，連最終與你的父親一同不告而別離家出走，她也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你的母親是在那年的九月份的第二個星期和你的父親一同離開荊市的。
對你母親的求而不得以及大學畢業(yè)分配的結果一度讓我陷入了極度的無望之中，但憑借著對你母親也許最終會回到我身邊的最后一點幻想，我決定回到那所小學，在那個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度過我的余生。
我不否認我一直在等著你的母親，我一直都不肯放棄我最后的那點幻想，我想也許在她遲暮之時，僅剩她孤身一人之時，只要她愿意回來尋我，我定將與她相伴相守，哪怕只是以兄妹相稱。
可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你的母親竟然這么早就離開了人世。但我剛剛聽你說她是和你的父親一同走的，我想她此生應該沒有什么遺憾了吧？”
方蕙心中一片唏噓，她對杜明說：“我的母親走得很平靜很安詳?！?p> 杜明點點頭說道：“那就好?！?p> 他接著說：“孩子，請允許我叫你一聲小蕙，我這么著急與你見面，一來確實是想盡早了解你母親的境況，好了卻了這樁盤橫在我心頭多年的心事；二來，杜伯伯還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不知道你肯不肯聽上一聽？”
“杜伯伯您請說?！?p> “小蕙，你不屬于這里。杜伯伯不知道你是因為什么原因來到這所學校，但如果你想把這里當成你一生的歸宿，杜伯伯想勸勸你千萬不要這樣想。
你還太年輕，外面的世界那樣大，如果你全部都經(jīng)歷了一番，最終仍舊覺得這里最適合你，那么杜伯伯不攔著你，杜伯伯會在這里一直等著你，并隨時歡迎你回來。
但在這之前，請你走出去，去感受一下世界之大，去體驗一下外面的生活有多么的精彩，去經(jīng)歷你本就該經(jīng)歷的一切，去直面屬于你的人生，好嗎？”
方蕙半晌不語，臨走時她對杜明說：“杜伯伯，您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但我想，我也有選擇怎樣生活的權利。”
“好孩子，杜伯伯只是不想你太委屈了自己?！?p> 這場雨接連下了七八天，雨勢忽大忽小，雨卻從來沒有停歇過。
兩個月前杜明出院回到了學校，徐雋也在半個月前離開這里赴美國留學去了。
杜明回到學校后，又與方蕙詳談了一次，在杜明和汪靜的勸說下，方蕙仔細考慮了一段時間，終于同意過了這年的九月，在她支教滿一年的時候，她會離開這里，回到她原來生活的城市，去嘗試重新在那座城市生活。
方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雨勢，天空好像被撕破了個大口子似的，雨水無休無止的從云端傾瀉下來。
縣城周邊的好幾個地縣市已經(jīng)遭受了十幾年未遇的極為嚴重的洪澇災害，荊市由于地勢相對較高，又是歷史文化古城，自古以來周邊的防護措施比較完備，一時間還沒有被洪水浸沒的危險。
但兩天前就有一個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在縣城里散播開來：為了確保荊市免受洪澇災害的侵襲，他們學校所處的這個縣和下游周邊的幾個縣市很可能會采取炸堤蓄水的方法，以確保荊市的安全。
孩子們還在放暑假，學校里除了他們?nèi)齻€人之外再無產(chǎn)旁人。
杜明雖然表面上并沒有把這則傳聞當真，但他還是提醒汪靜和方蕙抽空收拾一下行裝，萬一傳聞被證實，他們也不至于完全沒有準備。
汪靜回到學校，身上的衣服幾乎全被雨水淋濕了，她跑到杜明的屋外，站在門口，還沒收拾好雨傘，就急切地對杜明說：“聽到鎮(zhèn)上的廣播了嗎？縣里接到通知，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鎮(zhèn)上所有的居民全部撤離出這座縣城，真的要炸堤了！
我還聽說江上那座連接縣里與市區(qū)的大橋已經(jīng)被洪水沖垮了，好在那座大橋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已經(jīng)禁止任何行人和車輛通行了，并沒有人員受傷?！?p> 方蕙聽到汪靜的聲音，也來到了杜明的屋外，聽到橋被沖垮了，她心里一陣發(fā)緊，母親和父親在世的時候不止一次的提到過那座橋，說那座橋是他們當年放學后的“秘密接頭”地點，為此來到這里后她還特意去橋上走過兩三回，現(xiàn)在聽說那座橋說沒就沒了，方蕙的心里仿佛塌陷了一塊似的，同時她的心中也不免涌出一股恐慌感。
杜明安慰她和汪靜說：“都別慌，東西我們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耐心等待縣里的通知吧?！?p> 當天下午四點左右，鎮(zhèn)政府相關部門開始派人挨家挨戶通知所有的人到小學操場集合，屆時會有軍用車輛把他們送達到安全區(qū)域。
聽說軍用卡車馬上就要到了，人們有序的排隊等候在大雨中，雨傘此時已經(jīng)失去了效用，大多數(shù)人都穿著鎮(zhèn)里統(tǒng)一發(fā)放的軍用雨衣，目光急切地注視著學校大門口的方向，臉上或多或少的流露出焦急的神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