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
知縣府邸。
透亮的星辰遙掛天幕,滿月之夜,最適合干一些不為人知的事了!
知縣大人是才到清周縣的,可府邸卻是早早就建好了,縣蔚大人差人在府中挖鑿了人工湖,說是讓知縣大人養(yǎng)養(yǎng)魚,或是種上些荷花,倒也清雅不俗。
縣丞大人送來了好些玉器擺件,小的到不必說,約摸著得有上百件,供知縣大人賞玩之用,大的,有一個萬花齊綻山水花口瓶最是精致不凡,
上面描繪的山水之景,說是同知縣大人的祖地極為相似,所以知縣大人對縣丞另眼相加,當晚,便去了縣丞府做客。
若是沒有這勞什子萬花齊綻山水花口瓶,或許往生也能多活上些時日。
差幾刻便是到子正了,知縣大人的書房內(nèi),燭火忽明忽暗!不知為何,今日知縣大人歇息的這樣晚。
好像是故意晚些,好讓往生嚇上他一嚇。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響,拉開了一個縫隙。
知縣大人從案牘之中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又看了看紋絲未動的窗戶:
“起風了?”
知縣大人起身,要去將門關(guān)上。
吱呀一聲響,那門,又自己關(guān)上了。。。。。。
知縣大人的脊背有些發(fā)涼,顫抖的手,摸上了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沒有一絲風聲。。。。。。
“是誰在那?”
知縣大人粗著嗓子朝著門口就是一聲叫!
咻的一聲,書房內(nèi)的蠟燭,齊刷刷的滅了,頃刻間,整個屋子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以及死一般的寂靜。
除卻知縣大人自己的呼吸聲,再無任何響動。
原本明朗的滿月,不知何時被一團厚厚的云,擋了去,竟然連一絲光都沒有了。
“誰在裝神弄鬼?”
知縣大人叫喊著,跌跌撞撞的沖向了屋門:
“來人呀,來人!”
知縣大人有些發(fā)胖的手,用力的扣上門板,全身的力氣都用上了,連著胡子都一個勁兒的顫,可那門就像被死死的粘上了一般,連一絲縫隙都拉不開。
指尖漸漸開始泛白,身上都濕透了,那門依舊是紋絲不動!
知縣大人瞪圓了眼珠子,驚恐又茫然的看向黑漆漆的屋子,兩股戰(zhàn)戰(zhàn),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啪!”
一聲瓷器與地面接觸的碎裂聲響在知縣大人腳邊炸開,刺耳又尖利的聲音在這靜謐詭異的壞境中,生生能將人給逼瘋了!
“誰!是誰!到底是誰!”
知縣大人看著腳邊碎了一地的瓷片,背上冷汗直冒,從那零星的碎片中依稀能看出來,是縣丞送給他的萬花齊綻山水花口瓶。
往生看著那被自己摔得不成樣子的瓷瓶,竟是有了些快感。
“怎么才能讓他看到我吶?”
往生歪著頭,看向一旁站的筆挺的他.
他慢悠悠的將蠟燭里的燈芯抽出來,看向一旁玩兒的起勁兒的往生:
“看不到,摸不著的,才最讓人恐懼!”
往生一副受教的表情,隨手拿了一把椅子,放到了知縣大人的面前。
知縣大人緊緊的貼上門板,就聽得一陣輕微的響動。
忽的,一只蠟燭憑空亮了起來,靜靜的照著那把孤零零的,“無人安坐”的椅子!
屋內(nèi)又一次陷入了安靜,知縣大人盯著那把椅子,頭發(fā)一陣發(fā)麻!
“不知是哪路大仙降臨,還請放小的一條生路,小的定鑄金身供奉!”
話音剛落,那只蠟燭就慢悠悠的飄到了知縣大人的面前,距他的面門,不足半尺。
“饒命!大仙饒命!”
知縣大人幾乎哽咽著喊出了聲:
“饒了你,誰繞過我?”
往生涼涼的看著幾乎跪趴在地上,模樣凄慘又可憐的知縣大人,喃喃道。
原本已經(jīng)走到窗邊的他,忽聽得往生說了這么一句,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知縣大人一眼,手里一股淡藍色的火焰悄然升起,直直竄入知縣大人的印堂之中。
猛然間,知縣大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甚是驚悚恐怖的畫面,一張臉霎時便連一絲氣血都沒了,發(fā)著慘白慘白的光,
冷汗順著胡子滴到衣袍之上,四肢胡亂揮舞,哪怕胳膊重重的撞上門框,都毫無知覺。
不知何時,知縣大人的五官竟然都扭曲在了一起,倆只眼睛向外翻著,嘴角斜著掛到一邊,好似在冷笑,又好似在苦笑。
知縣大人忽的咬緊了牙關(guān),可是嘴里竟然還在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往生側(cè)耳去聽,根本什么都聽不清楚。
“丫頭!”
猛然間,一聲異常清晰的丫頭,傳入了往生耳中,往生看著知縣大人怔楞了片刻,
忽而又像是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得,原本慘白得一張臉,更白了些,眸子赤紅一片,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被往生打開,知縣大人直直摔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撞上地面,一動不動,想來是撞暈了。
他不解的看著往生慌張的背影,走出了書房。
“不要,不要不要!”
出門就見往生縮成了一團,抱著頭渾身都在抖!
他皺緊了眉,幾步上前拉開往生那皮包骨的胳膊
“往生!”
往生看著他,眸子一點一點變得赤紅:
“我要殺了他!”
他睨著往生有些發(fā)狂的樣子:
“死,才是最簡單,最痛快的!”
往生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從眸子里流出來的,竟然是泛著猩紅色光芒的血淚!
往生奮力掙脫了他的手,緊緊的摟著自己干瘦如柴的肩膀,好似要將自己縮起來一樣,如若不是他拉著,怕是往生能鉆到那地底下去了!
“我在他心中下了鬼障,他便是要每日每夜的重現(xiàn)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直至精氣耗盡,日日心悸,惡鬼入夢而死!比起一死解脫,如此更好,也好解往生心中怨念!”
往生怔怔的聽著,猩紅的眸子淡了些顏色:
“你為什么幫我?”
他不知何時,又恢復了清冷的模樣:
“我說過了,世間,是有神明在的!”
往生眼底閃出一絲期意:
“你是神?”
他摸上往生亂糟糟的發(fā)頂:
“我就是個捉鬼的!”
往生盯著他那雙清冷的眸子,竟覺得有些困倦,眼皮一直在上下打架。
“睡吧!睡著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隨著他低沉緩慢的聲音,往生終于抵擋不住,一頭栽倒在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