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
疼……
渾身都疼……
她這是……沒死嗎……
楚汐顏感到自己渾身無力,也不知為什么整個人被晃得渾身劇痛,奮力的睜開眼,卻見到了一片猩紅……
這是……
多年的職業(yè)素養(yǎng)令她瞬間清醒,一把扯掉臉上的紅紗,清冷的目光掃過她身處的狹小空間,一向波瀾不驚的眼里,也難免染了愕然。
此時她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渾身上下都癱軟無力,整個人是倚靠在轎壁上的,而晃得她渾身劇痛的原因,是因為這個轎子在快速前進(jìn)!
這是什么情況!
精神一緊張,頓時引起了劇烈頭痛,頭痛欲裂中,她仿佛聽到了一個孱弱卻堅定的聲音:
“我楚汐顏忍讓懦弱十余載,卻終究躲不過種種無端的陷害,今日,我以我血換一個強(qiáng)大的靈魂,我把我命渡與他人換他重生,只愿能讓欺侮我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撕開他們偽善的面具,讓天下人看到他們的種種惡行!讓他們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腦海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出現(xiàn)這個身體的主人,她用簪子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在腳下的踏板上畫了一個看不懂的陣法,然后這一抹紅色就倒了下去,再然后……
她就醒了。
她抬起左腕,那道深深的口子上滿是血跡,眼下已經(jīng)干了,皺皺巴巴的貼在手腕上,這樣瘦弱的身子骨,若不是一心求死,怎么能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
所以,這個身子的原主人恰好跟她同名同姓。
楚汐顏……
這個名字她都快忘卻了,因為從她六歲那年開始,她的名字只有一個代號,零。
清冷的眸子瞬間冷若冰霜,她是個孤兒,六歲那年被組織領(lǐng)養(yǎng)進(jìn)行了殘酷的訓(xùn)練,跟她同一批一共有一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們同吃同住了十年,有朝一日,卻被命令自相殘殺。
他們說,他們之間只留最強(qiáng)的那一個。
雖然同吃同睡,但是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手足之情,那一天,她殺了九十九個人,也是那一天,她的命運(yùn)就不能被自己掌握了。
不,因為從被領(lǐng)養(yǎng)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yùn),就已經(jīng)被組織掌握在了手中。
然后她跟另外兩個跟她相同經(jīng)歷的孩子組成了一個小組,他們服從于組織的命令,接各種刀口舔血的買賣,甚至,他們接到了刺殺某國首腦的任務(wù)。
雖然政府防衛(wèi)森嚴(yán),但是他們?nèi)齻€都是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精英,也沒有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刺殺,而且完成的非常漂亮。
尸體是在事發(fā)兩小時后發(fā)現(xiàn)的,而這兩個小時,對于他們來說,足夠遠(yuǎn)走高飛。
但是,讓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是,正當(dāng)他們在秘密基地舉杯慶祝的時候,他們竟然遭到了追殺,他們的秘密基地十分安全,但是卻遇到了十多個精銳的殺手,很顯然,他們,是組織的人!
是組織的殺人滅口!
那天夜里,當(dāng)萬家燈火和樂融融的時候,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是一場狠絕無情的屠殺!
他們?nèi)齻€依靠長年配合的默契,最后終于占了上風(fēng),就在他們要逃出生天的時候,對面的殺手引爆了炸彈,他們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聽到了身邊少女絕望的喘息,她說:
“零姐姐,組織是我們信守了二十多年的信念,為什么,會這樣……”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小七……”
楚汐顏緊緊地攥起了拳頭,是,她是這個世上最冷血的人,她殺人不眨眼,只要是組織的命令,她從來不問對與錯,她活的如同行尸走肉,她就是一個劊子手!
但是直到她跟小七和大哥組成了小組,小七的笑容總是甜的,那樣的笑能夠驅(qū)散所有的陰霾,她也殺人,喜歡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但是她每次殺完人,慶祝過后,就會默默的替他們祝禱。
時間長了,她就成了她和大哥的陽光,漸漸的,她竟然感覺到自己有了知覺,二十多年,她漸漸的覺得自己開始像個人。
可是最后,他們成為了被組織拋棄的人,不,在組織眼里,他們只是精心培育出來的棋子而已……
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
所以現(xiàn)在,她是被這個楚汐顏招魂重生了嗎?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原主的記憶還是在的,這是一個叫凜岳王朝的古國,而她是長寧侯府的庶女,生母倍受寵愛卻難產(chǎn)而亡,所以長寧侯對她特別好,但是長寧侯是武將出身,長年戍守邊疆不在府里,所以她從小就被侯府嫡母當(dāng)下人對待,還有個從小張揚(yáng)跋扈的嫡女姐姐,日子過得哪怕是水深火熱都無法形容。
年前她們開始大肆宣揚(yáng)她愛慕太子,甚至在寒冬臘月為了太子跳湖明志,一個未出閣的侯府小姐,做出這樣的事情自然有損清譽(yù),讓她瞬間淪為了笑柄。
可是事實卻是,她撞見了她那個好姐姐和太子幽會,被兩個人一起推進(jìn)湖里的,她本就身體孱弱,冰冷徹骨的湖水險些要了她的命,昏迷了幾個月,連年差點都過不去,好不容易活了回來,卻平白遭人指指點點。
而眼前的情況,是她大婚,沒有人愿意娶她,她的嫡母暗地里給她安排了嫁給偏遠(yuǎn)鄉(xiāng)村的獵戶,但是不巧長寧侯回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燕王突然站出來說要娶她。
燕王是誰?凜岳國皇帝的弟弟,在當(dāng)年奪嫡中唯一存活下來的親王,雖然他手上沒有實權(quán),也從來不參與朝政,甚至連早朝都不上,但是他每次上朝必有大事發(fā)生,傳言,就連凜岳國皇帝都要讓他三分。
這樣的人,他要娶,誰敢阻攔?
楚汐顏想跟長寧侯解釋她跟太子沒有關(guān)系,但是被她的嫡母下了藥,昏睡了三天滴水未進(jìn),醒來以后就是大婚了,為了不耽誤吉時,她還沒恢復(fù)就被塞進(jìn)了轎子,一時心中郁結(jié),悲憤交加中,她才做了這樣驚天動地的舉動。
真的是……傻……
合了眼閉目養(yǎng)神,楚汐顏自嘲的笑了一聲,對于這樣的事情感到無比頭痛。
行吧,既然是這個笨丫頭給了她重生的機(jī)會,她就幫她完成她的夙愿吧,畢竟用了人家的身子,而且這身子,是自由的,她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控制,為這丫頭報完仇以后,這輩子,為自己而活……
突然,轎子猛烈的晃動了一下,然后就被放在了地上,楚汐顏猝不及防的一陣眩暈,險些栽了出去。
呵呵,就這身子骨……還報仇呢……
“呦?燕王殿下呢?新娘子都到了,怎么還不見人?再耽擱就過了吉時了。”
轎子旁的媒婆急急的問著,看著燕王府門口的侍衛(wèi),一臉的窘迫。
“殿下有事在忙,不便迎親?!?p> “什么?那這轎門沒人踢,新娘子怎么進(jìn)門?”
那媒婆的臉一下子拉了老長,尷尬的看了看轎子,心里越發(fā)的不舒服。
全京城都知道這長寧侯府二小姐,是燕王主動要娶的,但是今日這燕王不去迎親也就罷了,連迎親的人都不屑于準(zhǔn)備,恨不能只去幾個人把轎子搬來,冷冷清清的哪里像是娶親?
這下可好,竟然連新娘子到了門口都見不到人,周圍全是來看熱鬧的人,場面哪里是一個尷尬了得?
唉,不想娶就說不想娶,這不是砸她李媒婆的招牌嗎?
楚汐顏皺眉,冷笑一聲就把蓋頭蓋上了,看來這個燕王娶她,八成是長寧侯去找他了,他只是賣了個人情,可是他并不愿意,也好,省得以后麻煩。
但是她楚汐顏,可不是他想羞辱就羞辱得了的。
于是,她彎腰起身,一腳就踹開了轎門,然后一抹刺眼的紅出現(xiàn)在所有人眼中,現(xiàn)場頓時一片嘩然。
“新,新娘子?”
李媒婆被嚇了一跳,急急的湊上前去,這轎門……哪有新娘子自己踢的呀!這不合規(guī)矩!
“既然王爺有事在忙,就不勞他大駕了,我自己來就是,耽誤了吉時,不吉利?!?p> 李媒婆嘴角抽了抽,卻也別無他法,也罷了,這差事早點了結(jié),她也早點交差,以后這些惹不起的高門大戶,她可是不敢接活兒了。
周圍的看客這才回過神來,難免議論紛紛,都說侯府的二小姐鐘情于太子爺,但是這不顧禮法,主動的又要貼著燕王,真是水性楊花……
突然一枚飛鏢朝她飛了過來,楚汐顏聽到了,下意識想躲開,無奈這身子跟不上她的思想,愣是半天沒反應(yīng)。
好在這飛鏢只是打掉了她的蓋頭,隨著眼前刺眼的陽光而來的,竟然是此起彼伏的唏噓聲。
“哎呦,這侯府二小姐模樣真的是……”
“哈哈哈,滑稽,真是有趣兒?!?p> “就這樣的女子也能配得上燕王殿下?竟然還敢覬覦太子?真可笑!”
完全在狀況外的楚汐顏又皺了眉,對于這些人的態(tài)度,冷冷的看在眼里,甚至她還有意的回頭看了看她的迎親隊伍,似乎,才只有十幾個人而已,也是夠寒磣了。
“婚禮,還繼續(xù)嗎?”
她轉(zhuǎn)眼看了李媒婆一眼,她這才回了神,連忙從地上撿起蓋頭給她蓋上,扶著她往王府里走。
“你真是胡鬧!”
人群外面,一個高大俊郎的男人怒目瞪了身邊的少女一眼,開口聲色俱厲。
“就她,憑什么嫁給燕王殿下!我就是讓她出丑!燕王殿下怎么會娶她!”
“總之沒有娶你!堂堂將軍府小姐,如此胡鬧像什么樣子!跟我回家!”
于是,他大手一揮,拎著她的胳膊就拽走了,獨留下一群人饒有興趣的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