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寒一時控制住了這匹馬,但是這馬的野性徹底被激了出來。
僅僅是一瞬,隨后又開始甩頭,僵直著身體和四肢抗拒著背上的人,但是發(fā)現(xiàn)對于他們來講根本不起作用,隨即又瘋癲的跑了起來。
楚汐顏哪里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手里依舊緊緊地攥著韁繩,連身后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松手!”
森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震驚的抬頭,卻真的就見到了他熟悉的輪廓。
飛奔的馬沖刺著,把她的身子狠狠的撞在他懷里,她卻仿佛入了定一般,心里膨脹的什么東西突然被無限放大,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就那么定定的看著他。
“叫你松手!”
墨北寒終于皺了眉頭,墨色的眼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韁繩和她手上的一片血色,再也控制不住的朝她低吼。
這個女人還真是什么都敢!
他本來是應(yīng)了陌九焰這次出門回來就來看馬,他說有一匹馬可能除了他誰都帶不走,沒想到才剛到門口就看見她在狂躁的馬背上慌失措的樣子。
害怕就算了,性子還死犟,死活就是不愿意松手!
她從沒見他動怒,他平時都是冷冰冰的,單單是憑借著自己的氣場就能大殺四方,而他現(xiàn)在這一聲憤怒的命令,嚇得她趕緊松開韁繩。
“可,可是松開的話……”
她心虛的開口,卻在下一瞬被他的一條手臂緊緊地摟住了腰,霸道卻又十分有安全感的把她箍進他懷里。
烈馬狂躁,在馬場草原肆意狂奔,墨北寒任它肆意妄為,目光沉寂依舊。
一手緊緊地摟著楚汐顏,一手死死的勒著韁繩,帶著她一起馳騁,在正午的烈日下耀得人睜不開眼……
“陌先生安好。”
李隨風臉上帶了一絲笑意,走到馬場主人跟前,畢恭畢敬的行禮示意。
“隨風啊,你家主子什么時候會疼女人了??。渴俏已刍▎??以他不解風情的性子,不是應(yīng)該把那女子扔到地上然后獨自行動的嗎?”
陌九焰一張妖嬈的臉上滿是不信,他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扣出來擦一擦再按回去,好好的再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陌先生風水寶地攬貴人,那女子,正是我們燕王府的王妃娘娘?!?p> 燕王妃!
陌九焰脖子一僵,再次看向墨北寒懷里的楚汐顏,片刻,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美艷不可方物。
有趣,實在是有趣,他就說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能有那般膽識和毅力跟這匹馬較量,原來是大婚當日自己踢了轎門進府的燕王妃。
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有趣。
楚汐顏緊緊地靠在墨北寒懷里,迎面而來的風像是要給她打出內(nèi)傷,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她雙手把他飄揚在身后的披風扯了過來,往面前擋了擋,然后索性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喧囂的世界突然安靜了許多,她側(cè)過頭在他懷里蹭了蹭,他的心跳沉穩(wěn)有力,令人莫名的安心。
天吶,這個世界上還有這個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嗎?為什么他做什么都能這么鎮(zhèn)定?
墨北寒暗自跟馬較著勁,卻突然感覺到懷里人的小動作,墨色的眼垂下看她,剛剛的怒火漸漸地落了下去。
但是看到他披風上染的鮮血,不禁伸手猛拉了一把韁繩,想盡快結(jié)束這件事情。
不知道較量了多久,那馬終于敗下陣來,在墨北寒這個強大的對手面前選擇臣服。
原本顛簸的快吐了的楚汐顏發(fā)現(xiàn)馬的步伐平穩(wěn)了下來,從披風里探出頭,就看見它溫馴的馱著他們,在墨北寒的命令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一群人。
她抬頭呆呆的看他,他分明的棱角在烈日下亮的耀眼。
他忽然低下頭,她的目光就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被灼傷了一般又立即閃開。
低頭看著身下渾身濕透的馬背,它渾身的顏色泛著暗紅色的光,竟然是一匹汗血馬!
在眾人面前停下,墨北寒摟著她翻身下馬,見到她散著的頭發(fā)眉頭一皺,隨即扯下身上的披風,把她從頭到腳都給罩住。
楚汐顏微怔,然后反應(yīng)了過來,于是借著他的動作把披風系好,又伸手戴上兜帽,確保她的頭發(fā)都藏好了。
女子散發(fā),如同衣不蔽體,她怎么說也是他的王妃,他自然會介意。
“燕王殿下這馬如何?”
陌九焰急急走來,看著墨北寒的眼里滿是情意。
“好馬。”
“是啊,我就說凜岳唯有你一人能馴服這么烈的馬,你果然沒讓我失望?!?p> 楚汐顏挑眉,看著這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這個男人……
他不會喜歡墨北寒吧?
陌九焰感受到一道熾熱的注視,連忙看向楚汐顏,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一張小臉令人怦然心動。
然而她此刻的眼神中滿是說不出的嫌棄和鄙夷,他頓時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個女人該不會……
“燕王妃也是好眼光,竟然一眼就挑了我這里最好的馬,在下佩服?!?p> “不算!楚汐顏你有燕王殿下幫忙,你連馴馬都沒做到,這次算你輸,是本小姐贏了你!”
剛回過神來的李若霜沖了過來,站在楚汐顏面前耀武揚威,她贏了,還是在燕王殿下面前贏了她,她當然有資本炫耀。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拍了下去,伴著迸濺出來的幾滴鮮血,李若霜在眾目睽睽之下整個人被抽在了地上,力道之大可見一斑。
不僅是李若霜,連同馬場的一眾人等全部都看呆了,此刻她一臉的血跡,觸目驚心。
“李若霜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門,將門之后,竟然能為了一個比賽進行暗算!囂張跋扈倒也算了,竟然還能到草菅人命的地步!今日是我,明日是誰!你聽好了,我楚汐顏從前不愿意計較你覬覦我家王爺,但是今天,咱們梁子結(jié)下了!從今往后,我定不會讓你好過!”
楚汐顏憤怒的伸手指著摔倒在地上的李若霜,鮮血因為她緊握的拳,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沿著手指一滴兩滴的落在地上,如同她說的話一般,擲地有聲。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唯她狂傲。
陌九焰看著她冷絕的神情,震驚過后,嘴角忍不住揚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王妃,是您受傷了嗎?”李隨風也是被她的氣勢嚇住了,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原來李若霜臉上的血是楚汐顏的。
“小傷?!?p> 她冷聲回了一句,然后率先轉(zhuǎn)身離開,白色披風決然揚起,上面星星點點的鮮血如同綻放的紅梅,高傲而冷艷……
“我可是第一次見有人敢走在燕王殿下前邊的,唉……唉?都走了?”
陌九焰還想跟墨北寒說說話,但是那個絕情的男人緊跟著就走了,李隨風還不忘牽走他的馬,放他一個人在那里好不尷尬。
“撤了,虧得燕王妃沒死在咱們這兒。”
他收了臉上的笑意,此刻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嚇人,桃花眼深深的看了地上的李若霜一眼,然后長袍一揮,帶著他手底下的人都離開了……
楚汐顏一路沉默著回了燕王府,進了自己的屋子洗了下手,然后拿了金瘡藥拔下塞子,全程一臉冷漠,好像是習慣了受傷,已經(jīng)沒了知覺。
攤開自己的手掌,被馬韁活生生撕開了她剛愈合的傷口,無數(shù)次的摩擦拉扯,那里已經(jīng)翻出了血肉,雖然經(jīng)過了清洗,但是依舊觸目驚心。
她冷眼看著,拿起藥瓶就把藥撒了上去,白色的粉末接觸到她大片的傷口,整個手的神經(jīng)被刺激得都在顫抖,鉆心的疼痛洶涌而來,她緊緊地咬著牙呼吸,偏不讓自己示弱半分。
墨北寒進門,就看到她這么勉強自己的樣子,不禁想到上一次,也是在這個屋里,她也是這樣倔強的樣子,給自己上藥,一聲不吭。
這樣的傷,他知道有多疼,莫名的觸到了他心上的某個角落,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在她面前站下。
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拿了她手里的藥均勻的灑在她的傷口,每灑一次,她都疼得顫抖一下,卻終究一聲都不曾吭過。
他抬眼,她倔強的模樣近在眼前,因為疼痛,她的面色有些蒼白虛弱,垂著眼,不知道在看哪里。
終于上好藥,他拿了繃帶給她包好,她才松開牙關(guān),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以后這樣的蠢事別再做了?!?p> 本來想說些什么安慰她一下,卻不想燕王殿下的安慰出口,在她耳中竟變成了諷刺。
楚汐顏微怔,她心里原本就窩著火,還要努力的忍著手心的疼痛,身心俱疲之際,他竟然還在諷刺她!
“是啊,在燕王殿下看來是很蠢,一個自負的蠢女人,偏要跟人去馴馬比賽,卻被人算計馬發(fā)了狂,事態(tài)控制不住差點死在那里,多謝燕王殿下出手救了我這個蠢貨!”
墨北寒皺眉,沒想到一向孤傲的女人,現(xiàn)在竟然反應(yīng)這么激烈。
“事態(tài)控制不住就該立刻松手下馬……”
“我怎么下馬?我就是個人,我不會飛,我也不會你們那種逆天的輕功!我當時下馬非死即殘,甚至有可能直接被馬踩成醬!你這樣的人怎么會知道我當時多害怕!我那么害怕卻沒有一個人來幫我!”
她高昂著頭朝他發(fā)脾氣,一邊說著就想起來當時的情景,又氣又惱,瞬間就紅了眼眶。
“我才剛長好的傷口又被活生生的撕開了,皮開肉綻的疼卻不敢松手,明知道會死,我怎么可能松手!我恨我自己還是太弱了,我竟然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我當時多希望有人能來幫幫我,但是那匹馬發(fā)狂卻沒人敢來,我一個人,那時候有多無助你知不知道……”
她整個身子卻劇烈的顫抖,一字一句的把壓在心里的恐懼悉數(shù)發(fā)泄了出來,眼里的淚水轉(zhuǎn)了好幾圈,卻始終沒有落下。
倔強如此。
墨北寒沉眸看著,幾乎是沒有思考,長臂一攬就把她擁進懷里。
就在這一瞬間,她清醒了一下,但是被他緊緊地按在懷里,心里有一種叫委屈的情緒膨脹開來,愣是沒有動彈。
“墨北寒我弱成這樣已經(jīng)很氣了,我差點死了吧,你還罵我……你如果不來我該怎么辦啊……”
她趴在他胸口低喃,口氣中竟含了些許脆弱,墨北寒眸光閃了閃,卻沒有再說話,只是摟緊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