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踏入細沙,月情天俯身抓起一把,在鼻尖細細嗅聞,“腐朽又陳舊,時空牢獄這四個字,真是名不副實!”
細沙垂落,竟已成細末,隨風飄散。
天空依然灰暗,只不過這片沙漠,已經(jīng)千瘡百孔,到處都在下陷,還有震動從腳下傳來。
細沙里的怪物紛紛鉆了出來,四處亂竄,像是在躲避什么。遇到月情天,直接張嘴伸舌,將其當做獵物攻擊,卻在瞬間被黑絲纏繞,最后只剩下一張皮,隨著沙流陷落。
“倒是個不錯的狩獵場所!”
月情天也不著急,信步往前,遇到怪物便直接解決,沒過多久,細沙上面能夠爬動的,已經(jīng)沒剩下幾只,其余的則不再冒頭。
細沙少了一多半,許多坑洞已露出了一人寬的孔洞,強烈的撞擊正是從這些孔洞里傳來的。
月情天伸手轉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心念一動,直接跳入了最近的坑里。
……
“別撞了,我可以帶你出去!”
嚴飛大嚷一聲,因為撞擊而讓身體上的黑芒暗淡了不少的名為相思的怪物扭頭,直直看向他。
被它的目光鎖定,如芒在背,但石柱已經(jīng)不再搖晃,有心想要阻止嚴飛的蕫心和金眼,也都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
“外面是白天,這里是黑夜。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正如人的兩面,表現(xiàn)在外的,永遠是正面的積極的,而內心怎么想,除了自己無人知曉。
被困這么多年,你以何為生?世人大多已將你遺忘,有誰會供給你生存所需的養(yǎng)分?我們進來之前,上面有人出去了。我猜想,那個出去的人,就是你食物的來源。她的絕望、惡毒、對所有人的惡意,通過沙子里的那些怪物增幅,供養(yǎng)著你。她不見了,所以你發(fā)狂,與其在這里慢慢等死,還不如拼死一搏,或許可以撞開結界,從這里出去。我相信,在你巔峰時期一定沒少干過撞擊這樣的蠢事,如今實力受損,你又能如何?
的確,我進來的時候,外面的禁制已經(jīng)被毀,但那是與現(xiàn)實世界的接口,和這里沒有半點關聯(lián)。設計出這片空間的人,不會沒有后手。即便上面那個被關押的人出去了,即便最外層被破壞了,我們可以進來,你卻出不去,想過為什么嗎?”
是啊,為什么?
這些實力低微、一口就能咬死的人類,憑什么可以自由出入這里,而它卻出不去?就因為它是被造出來的,活該被關押?
千百年來,它已經(jīng)嘗試過無數(shù)辦法,甚至將無意中掉進來的人類內臟掏空,鉆了進去,偽裝成它以往最不屑的食物,卻依然被結界打落下來。它想不明白,身為食物的人類,怎么就能夠將它困???明明他們弱得連它最簡單的一擊都抗不住,也會因為它的幾句話相互殘殺,為何會是最后的勝利者?
想不明白!
很不明白!
見相思被吸引了心神,嚴飛繼續(xù)道:“相思這個名字,原本是寄托男女之間情絲的詞語,卻被用在了你身上,實在有些暴殄天物。但不可否認,你的存在,一定同它有關。你以別人對親人、愛人、家人的思念來傳遞詛咒,那么如果有人思念的是你,你會如何?”
思念,我?
相思怔住了,它從未想過,會有人類思念它,也不可能有人會思念它。它以詛咒之力吞噬生氣,怎么可能會有人對它產(chǎn)生思念之情?
不可能!
相思渾身黑芒閃動,莫說這話它不信,就連蕫心和金眼,都覺得嚴飛是在異想天開,誆騙這條怪物。
嚴飛輕咳一聲,嚴肅道:“你要相信你自己。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大,以往被稱之僵尸、吸血鬼的生物,都有人喜歡、模仿,你這樣實力強大的神秘生物,為什么沒有崇拜、追隨者?”
這倒是實話。
蕫心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她是個隱形的腐女,這要是放在幾十年前,哪里會有這兩個字的存在?
現(xiàn)在嘛,一切皆有可能。
但,知道相思的人又不多,誰會思念這種怪物?
嚴飛瞧了金眼一眼,道:“我這位……同伴,一進來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你不覺得奇怪?要是沒人記得你,你被困的這些年,早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怎么隨便跑進來一個人,都知道你?”
金眼眸光閃了閃,并未拆穿嚴飛。
他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組織的特權,還因為他平時喜歡翻閱異聞雜錄,從幾千萬的數(shù)據(jù)中正好瞧見了關于相思的資料。大概整個組織,知道的寥寥無幾,而他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相思大概是有些信了,身上的黑芒穩(wěn)定下來,朝嚴飛飛了過來,立在其上方不遠處,問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和我能不能出不去又有什么關系?”
聲音悅耳又空靈,如果它真的出去了,光憑這聲音就能蠱惑不少人。
嚴飛點頭道:“接下來我說的,才是重點?!?p> 他繞著石柱轉了一圈,指著石臺上的那些紋路,對它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里的每根柱子上,都雕刻有花紋?”
“你們人類,不就喜歡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顯擺?”相思有些不耐煩道。
“錯了,這不是用來顯擺的,而是用來關押你的道具?!?p> “就憑這些?”
“就憑這些!”
相思周身黑芒開始翻騰,已經(jīng)處于暴怒的邊緣。
嚴飛輕咳一聲,解釋道:“我知道你不信,一開始,我也不信,直到看到你的瘋狂舉動?!?p> “你在這個空間里待的時間也不短,可能大多數(shù)時間都與這些紋路為伍,要么纏繞在石柱上,要么棲息在石臺上,你所觸碰的每一個地方,都有這樣的紋路。你如果是人類,那么就會去思考,這些紋路,到底是什么形狀,用來做什么的。我猜,你平時除了覺得這些紋路煩人之外,再無其他想法,對嗎?”
相思默然,嚴飛蹲下身軀,用指尖在紋路上臨摹,“人類的臟器、五官、未成形的幼兒,全部都用一根線條串聯(lián)起來,繪制這種紋路的人,到底想要表達什么意思?”
“思念一個人到了極致,就成了一種病,一種令人痛不欲生、五內俱焚的病。這種病無藥可醫(yī),可讓人形容憔悴,郁郁寡歡,郁結于心,至死方休,唯有思念之人出現(xiàn)在面前才可解。這是一種,目前在人類中比較流行的病,傳播途徑單一,不少人甚至還很希望得這種病。”
蕫心雙眼大睜,頓覺不可思議。
這種只有在言情小說里出現(xiàn)的橋段,竟然從一臉嚴肅的嚴飛嘴里蹦了出來,感覺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金眼將目光移開,伸出指尖觸摸額頭,好像在想別的事。
相思狐疑道:“得病成了一種嘗試?你們人類真是有??!”
嚴飛起身,贊同道:“確實是有病,吃飽了撐的不做不死的病。但,這就是你出去不的原因?!?p> “說清楚!”
“思之如狂,如癡如醉。你的聲音如此空靈又富有吸引力,或許,制造出你的人,原本是想將其最思念的人造出來,結果卻成了你。放你出去會是個禍害,殺了你又舍不得,于是便是將你困住,長長久久地囚禁在這里,這樣,或許是用另一種方式讓其得償所愿。而困住你的東西,就是你的名字,相思。用你賴以生存的方式囚禁你,只要你活著,就永遠都出不去?!?p> 蕫心嘴巴張得大大的,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忙低頭,裝作在找東西。
金眼挑眉,他是真沒想到,嚴飛最后的話會拐到這里,先前他還真以為嚴飛是想放這怪物出去,真是……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看嚴飛,索性也埋頭研究起了石臺上的紋路。
相思久久沉默,黑芒內斂,身軀已與嚴飛齊平,“你是說,我一直,活在別人的思念里?”
嚴飛嚴肅地點了點頭,道:“世上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即便造出來了,也不是原來那一個,索性讓你的身體不可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就是最好的結果?!?p> 相思的身軀若隱若現(xiàn),黑芒已經(jīng)完全收斂到了體內。
它看了看嚴飛,又瞧了瞧蕫心和金眼,忽然張嘴吐出一道黑絲,將他們殺人用一根絲線連在了一起,瞬間便沒入了體內。
“我總算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做了。你很聰明,但不該將我的存在完全歸咎于一場笑話。我不動你們,只想讓你們嘗嘗,相思到極致,是不是真是一種病?!?p> 說完,這頭怪物一頭往鴻溝下扎了下去。
嚴飛冷凝的臉顯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蕫心則一臉懵,好像她自從進了長龍山,就是站著喘口氣都被惦念,這種感覺真的很讓她抓狂。
金眼眸光幽深,看向嚴飛的眼神,已然帶著冷光。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直接將平臺給壓塌了一邊,瞬間便到了嚴飛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