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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徒

第122章 藏嬰

魘徒 小蟲乙 2495 2019-11-23 12:05:00

  火光沖天,云層盡散,一輪明月高懸,驅(qū)散了黑夜,卻驅(qū)不走眾人心中被點(diǎn)燃的憤恨和惡念。

  “燒死他!”

  “燒死他!”

  “燒死他!”

  “我的孩子!”

  突兀的喊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年輕婦人吐出了口里的布條,掙扎著站了起來,“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妖孽!”

  話音落,黑袍道人吐出一口鮮血,火勢朝下蔓延,連帶著周圍旋轉(zhuǎn)的枯枝敗葉?;鹧鏉u緩,盤膝而坐的六名道人,手指顫抖,臉色蒼白,似力有不逮。

  火光上方,月光朦朧,從中心開始朝外蔓延出一層淡淡的紅色霧氣。

  “血月之夜!”

  黑袍道人再次噴出一口血,空氣中多了絲淡淡的血腥味。

  “國師!”

  里正一直站在高臺旁,時(shí)刻關(guān)注著場中的情形。

  黑袍道人擺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銅錢,以血蘸之,拋向半空。

  “天圓地方,雷聚風(fēng)涌,水散火聚,山高澤深,道法自然,浩然正氣,皆為吾用。靈錢出,八方動,各自歸位,去!”

  銅錢懸浮在半空,隨著道人的喊聲,各自飛向整個(gè)場地的一個(gè)方位,將眾人圈在其中。

  “天命所歸,運(yùn)道使然,誅邪除祟,移形換位,風(fēng),起!火,起!”

  銅錢閃了一下,各自射出一道光,破開上空的紅色迷障。

  冷風(fēng)迅速灌入,火仗風(fēng)勢,焰鋒高漲,火舌躥出,張牙舞爪。

  在這越燒越盛的焰苗中,似有無數(shù)張人臉在掙扎,欲掙脫束縛。

  年輕婦人駭?shù)妹鏌o人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是……那是……爹?!”

  “我家那死鬼丈夫,怎地在那里頭?”有婦人驚懼道。

  “吳老幺!是吳老幺!五年前失足跌落懸崖,死的時(shí)候,臉都摔得不成樣子了,我還記得。”

  “老伯娘!她怎么也在?”

  “那是……三叔公!”

  眾人齊齊后退,看著在火焰中不停變換卻無比真實(shí)的臉,一時(shí)間驚懼又駭然。

  “妖星降世,顛倒陰陽,死者往生,不得安息,生者聚怨,不得安寢。肉身已滅,怨靈猶在。你們,想要死者歸來嗎?”

  “歸來嗎?”

  “歸來嗎?”

  質(zhì)問的話語,在空氣中盤桓。

  村民眼中落下淚來,有的嚎啕大哭,癱坐在地,有的怔怔,半晌無言,有的接連后退,想要逃離。

  然而,銅錢陣已啟動,無形的屏障已將這里牢牢鎖住,沒人出得去。

  發(fā)現(xiàn)不能逃離,眾人頓時(shí)慌了。

  “國師,我們要出去。”

  “放我們出去!”

  “我們不看了,不看了!”

  場中亂做一團(tuán),卻沒人敢靠近中間圍坐的道人。

  里正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稍安勿躁,請聽我一言?!?p>  黑袍大人點(diǎn)頭,里正站到了高臺上,俯視人群,“法事已開,不到最后,誰都無法離開。你們也好,我也罷,都是這其中的一部分。你們以為,殺個(gè)妖孽那么容易?國師耗費(fèi)了半生心血,方能引來天火。為了我們以后長久的太平,他們不遺余力,你們卻叫囂著要離開,難道真要讓國師他們?yōu)槟銈兊聂斆Т钌闲悦???p>  “此話,從何說起?”

  一名戴著兜帽、渾身裹在長袍下的人走出人群,同高臺上的里正遙遙對望。

  看其身形,聽其聲音,不是金眼又是誰?

  嚴(yán)飛將腦袋抬起,側(cè)頭看去。

  年輕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舉動,也不阻攔,直接轉(zhuǎn)過身來,好讓他看得更清楚。

  “來者何人?”

  里正一開口,人群騷動。

  嚴(yán)飛眼尖,看到有好幾人悄悄移動方位,將金眼的左右都擋住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我?guī)淼臇|西,你肯定清楚?!?p>  金眼說著,將手伸進(jìn)衣袍,接二連三扔出了數(shù)個(gè)破舊的口袋,有的已經(jīng)干癟,有的散發(fā)著腐爛的臭味,還有的破了數(shù)個(gè)洞,能看見里面白花花的一片。

  “這是……”

  “他怎么把這些東西取出來了?”

  “藏嬰樹,他是怎么找到的?”

  “最近沒聽說哪家有死嬰,怎么這布兜里面……”

  “晦氣!真晦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倒是將要出去的事擱到了一邊。

  “利用了死嬰還不算,現(xiàn)在又開始用活嬰來完成你們的陰謀。不要告訴我,這是為了這些愚昧的村民好,我不信。”

  金眼抖了抖衣袍,絲毫不在意這些村民們不善的眼神。

  一群蠢貨而已,要不是為了能夠順利出去,他才懶得管這些閑事。

  “你算個(gè)什么東西,膽敢置喙里正大人?藏嬰于樹中,是我們千百年來的傳承,為的是讓死去的孩子有個(gè)棲身之所,肉身得以回歸天地,靈魂得到安息,以求來世投個(gè)好胎,不致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這是祝禱和祈福,我們所有人都遵從的習(xí)俗,你一個(gè)外人,懂什么?”

  有村民為里正辯解,金眼轉(zhuǎn)身,看著這名一臉義憤的壯漢,走過去,問道:“這位兄……臺,今年貴庚?”

  “三十五。”

  “那么,你們的里正大人,多大……高壽?”

  “已到古稀之年。”

  “這就怪了,這些布兜埋藏最久的也不過四五十年,也就是說,你出生前才有的習(xí)俗,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千百年來的傳承?莫非,你沒見過的,都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還是說,你們的里正大人,從你一出生,就是這么給你講的?嘖嘖嘖,孤陋寡聞到你這種地步,我還真是聞所未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你……”

  漢子臉色爆紅,顯然沒被人這么擠兌過,又急又怒,險(xiǎn)些暴起揍人,又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金眼在四周踱步,邊走邊看向眾人,“嫌晦氣,那又是誰將這些死嬰給埋進(jìn)了樹洞?你們以為嬰兒的尸骨歸了天地,殊不知,封在那里面,才是真正讓他們死不瞑目?!?p>  “你胡說什么?”

  有些婦人站不住了,紛紛出聲道。

  她們曾經(jīng)都有過孩子,因?yàn)楦鞣N原因夭折,不得不封在藏嬰樹洞里。自此之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焚燒紙錢,為孩子祈福,甚至有時(shí)候做夢都能夢到孩子來生得以幸福安樂。

  可今日,有人過來說,她們的孩子死了不得安寧,身為母親,誰又能無動于衷?

  金眼從一名村民手里拿過一把鐮刀,蹲在地上,將那些布兜一一劃破,將里面的東西全部暴露出來。

  除了那具白花花的還未完全腐爛的嬰兒尸體,其余布兜里全都是黑乎乎、黏糊糊的東西,又臭又腥,有的已經(jīng)干癟,有的卻是新鮮的。

  那具唯一還未全爛的嬰兒尸體,腹部破了一個(gè)洞,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咬爛了。腹腔里面空空如也,肚子只剩下一層皮,架在胸腔上。

  嘔!

  不少人看見這一幕,直接吐了。其余人的臉色也不好看,看一眼之后,便迅速退了下去。

  有人湊到里正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

  里正點(diǎn)頭,從旁邊桌子上端來一壺茶水,請黑袍道人到一旁坐著,給他沏滿后,便站到了身側(cè)。

  金眼起身,對著高臺道:“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你還有什么可說的?要不要,我捉了那啃食死嬰的東西,放到你面前認(rèn)認(rèn)?”

  大火燒得夜空通紅,擺放在地上的東西在火光中越發(fā)瘆人。

  六名道人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動,他們的手卻動了,悄悄變化了姿勢,眼角余光皆看向金眼。

  嚴(yán)飛身體扭動,額頭撞擊著年輕人的背部,沒長牙的嘴巴艱難地張口,“幫……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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