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閣后是一片極大的桃花園,平日里峨眉山眾弟子就在桃樹下練功,因山上寒于山腳,所以桃樹仍未開花。
桃樹下立著許多茅草扎的草人,是峨眉弟子平日里練劍與刺所用,俱殘破不堪。
桃園左邊立著六座竹屋,是峨眉弟子的練功房和學(xué)房,穿過桃花園,又過一道石墻。
便見有十來間灰瓦白墻的大屋,俱漆黑一片,矗立在山上,應(yīng)是峨眉弟子的安歇之處。
右邊有一排矮屋,屋外擺著十來只水桶與掃帚,原是住著十來個老婦,都是當(dāng)?shù)厥袢耍饺绽镌谏缴献鲂╇s活,補(bǔ)貼家用。
東北角立著幾座小山,內(nèi)有清泉暗淌,當(dāng)**衛(wèi)著一座八角亭子,亭下隱隱立著一個人。
忽地一隊(duì)峨眉弟子打著燈籠從大屋后頭巡夜而來,徐殺生忙俯身藏進(jìn)左近的一簇紫竹林后。
等巡視弟子走過,才悄悄地接近那座涼亭,他要尋人問問,唐雁住在那間屋里。
不然峨眉山上這么多的大屋,自己一間一間尋過去,恐怕天亮了也尋不完。
亭下那人似在望月沉思,一動不動。
徐殺生盡量放慢腳步,又陡然撲出一指點(diǎn)在對方的后心,那人張口欲叫,徐殺生忙掩捂住對方的口鼻,低聲道:
“我沒有歹意,只是想問一下峨嵋派大弟子唐雁住在哪間屋里?”
這峨眉弟子陡然被徐殺生捂著,不能說話,只能咿咿呀呀欲叫,徐殺生又道:
“我松開你,你要是敢喚人來,便休怪我無情!”
說著,將那個女弟子拖進(jìn)了一座假山后,而后慢慢松開手掌,那女弟子募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怒道:
“徐殺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峨眉山!”
徐殺生忙撤出手掌,猛覺這聲音怎地這般耳熟,借著月光細(xì)細(xì)瞧去,才發(fā)覺竟是蘇嬰,當(dāng)即斥道:
“還不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若不帶雁兒回山,便你教我來,我也不來。”
“雁兒現(xiàn)在在哪兒?我要帶她下山!”
“師父知道大師姊與你這個潛龍教余孽生情,雷霆震怒,又受護(hù)發(fā)長老逼迫,前日夜里,就把師姊關(guān)進(jìn)后山的萬佛崖朝云洞里了?!?p> 蘇嬰說了幾句,便不能自已,低聲啜泣起來。
“別哭了,這還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快引路,帶我去尋她?!?p> “好,好,不過山上夜里有紅魔師叔手下你弟子巡夜,咱們還需小心。”
蘇嬰將眼淚一抹而盡,提醒道。
兩人越過大屋小山,又翻過高墻,往后山行去。
二人行了近半個時(shí)辰,終于登上大峨山,萬佛崖矗立在山巔,原是一面極高的絕壁,如朝天劍鋒倒插于天地間,端的是巍峨大觀。
崖上雕著大大小小數(shù)百尊佛陀造像,其中最大的一座臥佛有三丈之長大,萬佛崖因此得名。
而那朝云洞就再臥佛的臂彎處,離平地有十丈之高,有一條極陡峭的小道直通洞中,底下還立著一座小竹屋。
蘇嬰瞧著小屋,低聲道:
“這屋子平日里無人居住,不過紅魔師叔怕師姊偷偷逃跑,便派了兩個刺門弟子看守?!?p> 峨眉派共分兩門,一門為劍門,主要由云泥師太傳授武功,專練劍,一門為刺門,有傅紅魔統(tǒng)領(lǐng),專練峨眉刺。
“我們腳步放輕些,應(yīng)驚動不了她們?!?p> 徐殺生止住腳步,道。
“你在底下守著,若里頭的人發(fā)覺,就制住她們?!?p> “我上去救雁兒下來?!?p> “好,那你小心!”
蘇嬰點(diǎn)頭應(yīng)道。
隨后徐殺生便運(yùn)起輕功,沿階而上,偶用小道上的鎖鏈憑力一借,不過三五息的功夫,便直達(dá)洞頂。
方在外朝云洞前,呼嘯的山風(fēng)便將徐殺生的身子帶的晃了一晃。
此洞絕高,又無遮蔽,終年寒風(fēng)肆虐,絕非善地。
這云泥師太當(dāng)真好狠的心啊,徐殺生已暗暗將云泥師太記恨上了。
洞中有一座簡陋的竹屋,洞口還立著一口大水缸,有一根剖開的毛竹從缸口延伸至洞外,想必洞內(nèi)用水全靠下雨時(shí)所積的雨水。
大缸旁還壘著一座土灶,上有一口鐵鍋,旁邊擺著兩只大粗瓷碗,一雙竹筷。
徐殺生的眼眶通紅,不過十來日,怎地就到了這般境地。
竹屋的門虛掩著,徐殺生推門而入,不過竹門可能是年頭久了,左高右低,門底磨在石頭上,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響聲。
竹床上的唐雁陡然驚醒,喝道:“是誰?!”
徐殺生壓抑住心中喜悅,顫聲道:
“是我,我來救你了?!?p> “啊,殺生,你怎地敢上峨眉山,若教師父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你的?!?p> 唐雁既驚又喜,叫道。
徐殺生借著竹屋縫隙上漏進(jìn)來的光,瞧清楚了唐雁所在方位,即一步跨出,將之摟在懷里,愧疚道: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早知如此,那日我就不該去青牛鎮(zhèn),若把你帶著也好?!?p> “這是我的命,不怨你。”
“那日我聽墨冷山說你是潛龍教慕容飛花師弟,我想問你一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唐雁喃喃問道。
徐殺生遲疑一刻,才緩緩道:
“是真的,我的武功都是由師姊教給我的,那日在楊江龍地窟里垂下的麻繩,也是師姊放的。”
“為何你從不與我說呢?”
唐雁登時(shí)呼吸急促起來,掙脫出懷,又問。
“你應(yīng)知曉的,云泥師太與潛龍教有大仇,我怕說于你聽,你會棄我而去,便一拖再拖。”
“那皂閣山的老道也是假的了?”
“不,不,我?guī)熸⑹谴甯甘胀?,皂閣山的老道才是我真正的師父。”
徐殺生忙解釋道。
“好罷,你能坦白承認(rèn),倒教我心安了。”
唐雁又靠在徐殺生肩頭,似松了一口氣。
“其實(shí)你是與不是潛龍余孽,對我來說都不是要緊的事,只要你真心對我,我便無怨無悔了?!?p> “對不起?!?p> 徐殺生歉疚無比。
“這次下山,我定好好補(bǔ)償你,蘇嬰還在底下接應(yīng)咱們呢,快隨我下去吧?!?p> “這陋洞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你不知道,我峨眉派開山祖師,白猿師太就曾在此洞閉關(guān)十年參悟佛法,一朝有得,才下了萬佛崖,創(chuàng)立峨嵋派,后來才收了我?guī)煾缸魍降??!?p> 唐雁道。
“嘿嘿,白猿師太我也曾有耳聞,武功已臻化境,比江湖上的大宗師也高出不止一線。”
“似這般人物,才能在此絕壁上餐風(fēng)飲露十年,你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小娘子,怎能和她比呢?”
徐殺生聞之啞然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