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邊相遇問書

　　鈺姐兒一行回到了客棧，恒哥兒仍然心有悲傷，坐在鈺姐兒房間不打算離開，鈺姐兒心有疲憊，斜倚床榻，沉默思索。春芽為她們倒好茶水，也不敢有任何聲響。“接下來又該怎么辦？”鈺姐兒心中盤算著，當(dāng)初橫生變故，想的是回到國公府，就立即有了依靠，會有國公府出面幫助父親，找到母親?？墒乾F(xiàn)在看來，禍可能還是從國公府出來的，現(xiàn)在整個國公府，可能只有自己姐弟二人尚且安全自由。“恒哥兒，姐姐如果想暫時讓你在杭州府生活一段時間，你可以嗎？”恒哥兒一臉無辜，但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望著鈺姐兒：“姐姐，你有什么打算么？”“恩，此次回京，風(fēng)險太大，你是家族的希望，無論怎樣，姐姐也不愿意讓你與我一起去冒這個險?！焙愀鐑阂宦?，頓時急了，“姐姐，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么？”，鈺姐兒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姐姐還是得去趟京城，很多事，只有去了京城，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第二日早餐，劉老漢帶著小二娃駕著馬車就出現(xiàn)在了客棧門口，春芽得到消息，立馬停下手上的事，去外面告知劉老漢，計劃有變，要推遲幾天出行。劉老漢覺得意外，就打聽了下大概什么時候才能再出發(fā)，春芽和劉老漢正說著，小二娃默默的下了馬車，朝恒哥兒所在的二樓客房走去。在門口，他輕輕的扣了扣門，說了一句“少爺我進(jìn)來了?！本托⌒囊硪淼耐崎_房門，見恒哥兒已在房中練字，便站近了些，自覺開始研磨。小二娃以前從未學(xué)過寫字，這幾日天天跟著恒哥兒，覺得很開心，每天可以跟著恒哥兒學(xué)到不少東西，恒哥兒寫字，他就在旁邊伺候著，恒哥兒出去，他就給他領(lǐng)路。兩人之間的交流不多，但是都還挺習(xí)慣彼此?！按貉拷憬阏f，我們還要耽擱幾日才出發(fā)，少爺，你練完字，有沒什么想做的？”恒哥兒心情很不好，一直為昨天姐姐的安排耿耿于懷，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現(xiàn)在還那么弱小，以至于完全幫不上姐姐的忙，反而還成了姐姐的累贅，讓姐姐操心怎么安置他，保護(hù)他。“我們?nèi)ノ骱?，我還沒好好看過西湖呢？你想去么？”恒哥兒停下手中的筆望著小二娃。小二娃一下就開心了，說道：“太好了少爺，西湖那邊逛的可多了，吃的也很多?！蹦堑任揖毻杲裉斓倪@篇字，我們就去。小二娃重重的點點頭，認(rèn)真的看著恒哥兒寫字，眼里發(fā)著光。

　　小二娃在前，恒哥兒在后，兩人在杭州的街上走著。出來時恒哥兒找過鈺姐兒，說了自己想出去逛逛的想法，并且堅決不讓鈺姐兒同行。他想，既然姐姐有這樣的安排，他就要用行動支持她，不能再成為姐姐更大的負(fù)累。既然要在這里常住一陣子，那么總要熟悉這里吧。恒哥兒想讓小二娃帶他這兩日將杭州府好好熟悉一番，但奈何小二娃的名字太過俗氣，他一直很難喊出口，拍拍他的肩說道：“你想過要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名字么？”小二娃摳了摳自己腦袋，咕隆著小聲回答道：“我這個名字不正經(jīng)么？我們村好多十多歲的娃子都是這么些名字呢？”恒哥兒聽后更加無奈，堅持道：“名字包含很多，既是別人稱呼你的方式，也蘊含了一定的意思，讓別人更加深刻的認(rèn)識了解你?！毙《拚f：“我父母去的早，家中更是沒有讀書人，取不來那些文縐縐的名字?！焙愀鐑赫f道：“以后你總是要在這個世間行走，安生立命，正兒八經(jīng)的名字還是要有一個的，我暫時給你取一個可行？日后你有了更喜歡的名字，再換掉。”小二娃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在他心里，既把他當(dāng)成需要照顧的人，也把他當(dāng)成耀眼的存在，這個小公子和他年紀(jì)一般大，每日都要讀不少書，練大量的字。在他短淺的見識里，恒哥兒就是他心目中的讀書人。恒哥兒望了望西湖的方向道：“，你姓劉，就叫劉西子吧。”小二娃眉頭頓時緊蹙了起來，小公子給起的這名字怎么這么娘氣。恒哥兒看著小二娃的不解模樣，耐心解釋道：“西子意思是西湖的兒子，你從小飲西湖水，食西湖藕，不正是西湖的兒子么？”小二娃一聽是這么個意思，才點了點頭，自己又念了幾遍，劉西子劉西子，這名字還真不錯。朗聲說道：“謝公子賜名?！焙愀鐑阂残α诵φf道：“西子，你帶我游一游這西湖吧···，不，帶我把杭州城走遍吧。”西子聽了公子的話，睜大眼睛：“公子，杭州那么大，我們要花好多時間才走得完呢?！焙愀鐑耗坏溃骸皼]事，我們有很多時間?！眱扇嗽捳Z間，朝西湖邊的亭臺走去。那里正是一覽西湖景致的好地方，也有不少吃食茶肆，可以讓游人歇一歇。

　　崔元近日陪新到杭州的同伴閑步興游，每日都會來西湖周邊走上一圈，偶爾泛舟于湖上，偶爾淺酌于亭臺，每日逍遙于西湖之上，有青鸞陪于身側(cè)，詩意泉涌，快意度日。今日也不例外，楊柳依依，陽光煦煦，崔元和同伴走在前，花魁青鸞帶著小婢略落后于兩人，相隔并不遠(yuǎn)，他們回頭便能立刻交談，但也不至于太近打擾二人的私話。光從這行走的距離，就能看出，青鸞這花魁娘子，對二人有著幾分敬畏。此時，崔元這位從京城而來的同伴，跟他講了講京城最近發(fā)生的一些大事，其中最主要的，則是曹國公府的獲罪入刑，雖崔家自詡清流，與勛貴少有往來，但不免唏噓一番，料想京中是有一場大變化。沿岸的行人，紛紛側(cè)目看向三人的方向，看的當(dāng)然是青鸞，平日哪有這機(jī)會，一睹花魁娘子的芳容，青鸞雖不適應(yīng)這份目光，但也仍然自持鎮(zhèn)定的保持著溫柔的笑容。恒哥兒和西子也徐徐走來了這邊，看到近處的動靜，也自然而然注意到了前方的崔元，恒哥兒一愣，至上次分別，他就未曾見過崔元，此時見到，就想起了崔元承諾他的那幾本書。其它的東西，恒哥兒并不在意，但他自小都喜歡書，特別是崔元說的他未曾見過的書。見崔元今日游玩架勢，估計早已將他這偶然遇見的小老弟忘記到了九霄云外。姐姐既讓他久居杭州，自己一個人，也唯有書籍為伴了，那么那幾本書，一定要得到。這就是恒哥兒，沉默冷靜，懂事得體，但是對自己喜愛的事有著單純的執(zhí)著。他對著西子說了幾句，就見西子朝崔元跑去，恒哥兒也禮了禮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浮塵，快步朝前走去。只聽西子在前方大聲喊道：“崔公子，請留步?！贝拊仡^，朝西子看去，西子緊接著又說道：“崔公子，我家公子請你留步，他有些話想說?！薄澳慵夜?，是哪位？”崔元不禁好奇的問道。西子不知如何作答，他一個野孩子，哪懂這么多講話的禮儀，只得扣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家公子就在后面，馬上走上來了，你等一等?！贝拊ь^向遠(yuǎn)處望去，才見一個小子邁著腿正快步向他走來，但衣衫整齊，不見慌亂，可見儀態(tài)有度。崔元好整以暇的站定等著，他身邊的友人也停下來和他一起回身等著遠(yuǎn)處的男孩。恒哥兒也不急，走到崔元兩步的距離，抱拳向他彎腰行了個禮道：“小子李潤之見過崔大哥?！贝拊汇?，立即有板有眼的回了一禮，問道：“潤之小弟是專門來找我的？”恒哥兒老實答道：“不曾，今日偶然遇見崔大哥，本不欲打擾，只是小子愛書，崔大哥上次所言的書，小子甚是好奇，所以想來催一催崔大哥，這個事情可否早點辦。”崔元聽后思索一番，終于醒轉(zhuǎn)他是為何事，頓覺這姐弟倆有趣的緊，一個瘋，一個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恒哥兒的頭，明顯恒哥兒脖子僵硬幾秒，但仍讓他摸了。“崔大哥近日有朋友來此造訪，所以還未曾辦好給你看的書，不過既然潤之小弟這么盼望，崔大哥一定盡快安排，給送到你們的客棧。”崔元答道。他身邊的友人和青鸞俱是好奇的打量著恒哥兒，但恒哥兒不曾露怯，坦蕩的看向崔元道：“謝謝崔大哥，我也會煩請我姐姐找些你們愛讀的書，以做謝禮。”再向崔元身邊的同伴拱手行了行禮道：“崔大哥今日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小子在此再次謝過崔大哥了。”然后轉(zhuǎn)身離去，西子趕緊跟上。崔元看著恒哥兒的背影，一陣好笑，這小子，來一陣風(fēng)，去一陣風(fēng)，有意思。他旁邊的同伴開口道：“這個小公子，還真是個愛書的呆子。甚是有趣。”崔元對自己朋友笑了笑，“你如果見過他姐姐，會覺得更有趣?！蓖橐彩且晃豢±实墓?，雖不如崔元那么俊逸得驚心動魄，但身長體闊，脊梁筆直，是位頗具硬朗風(fēng)格的偏偏公子，不置可否的笑笑不語，惹得青鸞臉紅的偷偷看了幾眼。

　　“子成，春元表妹讓我代為向你問好?！贝拊犆靼缀糜训倪@句話后，哈哈的笑出聲來，回道：“那小子的姐姐，只是個半大的丫頭，還未及笄，你誤會我了?！便宄ｏL(fēng)并不理他的說辭，繼續(xù)說道：“春元是我的表妹，也是你的堂妹，她很關(guān)心你，雖然你現(xiàn)在出來游學(xué)，不談婚事，但始終她是在等你的?！贝拊掌鹆诵θ?，望著西子湖，此時白日遮在了云后，湖水更顯寧靜，說道：“我不希望她等的。”“這句話，還是應(yīng)該你自己告訴她。”沐常風(fēng)說完這句話，也不想再深談，話已及此，無需多言?？聪蛄饲帑[，“青鸞姑娘，我想再聽聽你的琴，辦完這邊的差事，再過得幾日我也應(yīng)該回京了?！鼻帑[立馬應(yīng)道：“公子才來杭州府幾日，這么快就要啟程回京了么，杭州還有好多美景和美食，妾身還想與公子共游一一游覽領(lǐng)略呢。”說著，招來近處的烏篷船，請兩位公子上船，向湖心的畫舫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