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澤曾偷偷跟蹤過女孩,親眼看著她扶住一位老人,為老人端茶倒水,煮飯做菜,把整個家收拾的整整有條。
而這里,是他小時候沒被人販擄走前,和父親生存過的地方,唯一美好的童年。
那年他六歲,和父親上山識草藥,父親遇見百年難遇的萬蘑藤草花開之景,讓兒子等在原地,他則驚喜地爬上樹去采。
就這點(diǎn)工夫,小少年被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弄昏,把他擄到地獄一樣的地方,每天遭受著非人的折磨……為了活下來,小容澤在獄虛谷殺人如麻,地位、功力一點(diǎn)點(diǎn)晉升。時機(jī)一到,容澤一人之力殺死谷主,重挫眾長老,自己也身受重傷。
谷中長老開始內(nèi)斗奪位,故意放水讓他走。
容澤拖著滿身是傷的身體路過多年前騎馬時路過的山林,他爹隱世之地。更知道此地危機(jī)四伏,自己身上血腥味濃重,若不及快找到合適的藏身之地,他不會因傷而亡,更有可能會被野獸吃掉。
這不,他機(jī)警的掩飾氣息,還是吸引來一只兇猛英氣的黑毛大狼。
容澤朝大樹慢慢移動,抽出長劍。
一狼一人斗了許久,奇怪的是,黑狼像鬧著玩一樣在逗他。容澤本身有傷,又經(jīng)這般打斗,身上傷口再次裂開,血水流的越來越多,精神也越來越恍惚,心田內(nèi)力枯竭,也知道很可能會身死此地。
可是,最起碼他沒有死在仇人窩里。
喂了狼口,又如何。
容澤高大的身體終于歪躺在樹下,昏死過去。
后來,這只狼不僅沒把他吃掉,反而找了個姑娘把他救了。
很快,他就被重靈吸引了。
如果他是黑暗,那她就是光明。她心靈一塵不染,仿佛天地物華至凈之靈,潔凈無瑕,一如佛座下的白蓮。
而他,一身罪孽,刀尖舔滿鮮血。在他瀕死一刻被她救活,遇見她,就像是老天突然給他的饋贈。
他也無處可去,賴在洞里享受著姑娘的照顧。
傷好了,便拉上姑娘,帶她實現(xiàn)夢想,四處闖蕩,體味人間。
……卻無法認(rèn)他親爹。
為了避免被谷內(nèi)同行認(rèn)出而引來麻煩,他戴上了面具。只有在無人之地,他才把面具摘下,這張臉,只給那女孩一人看。
后來女孩再也沒來找他,容澤在她家門前站了很久。
后來,容澤整來一個紅色的笛子,放在她家門前,只身走遠(yuǎn)。
殺孽深重的人,或許只有修佛能夠洗凈他黑暗蒙塵的心靈。
私心里,他也希望離這個純凈的女孩近一點(diǎn)。
……
后來,那位白蹊神女遭遇劫難,重靈吹了他送的笛子,容澤如同驚弓之鳥。
小僧侶們百般阻撓,不準(zhǔn)他離開。
慧林大師被胤回師兄叫來,寺里的僧人堵在門口,他聽大師說:“癡兒,跨出佛門,你便不再是佛中人。此事,隨你吧!阿彌陀佛。”
男人一身佛袍,光頭反而放大了他無濤的俊美,容澤死皺著斂眉,感受著拳頭中血蝕劍的不停顫動……
突然,容澤長身在空地上跪下,朝大師磕了一頭,“此頭,跪師父,謝師父栽培。”
朝向小僧侶們再次磕下去,“此頭,贈師兄師弟們,謝大家關(guān)心!”
又朝向寺廟上的金身佛像,“此頭,跪佛祖。容某,此生不悔入佛門!”
他大步站起來,向他們鞠了一躬,對上胤回?fù)?dān)憂的眼神,嘴角微勾。
一個轉(zhuǎn)身,男人佛袍颯動,大跨步邁出了佛門。
容澤進(jìn)了竹屋,心心念念的人兒正趴在桌上,手里攥著紅笛。
容澤腳步無聲,慢慢來到重靈身邊,趴下身子,撥好她的頭發(fā),露出她清靈美麗的容顏,他小心翼翼又極為熟練地橫抱起她,放到她房間里的小竹床上。
親自下廚做好湯藥,親自喂她喝掉,陪在小人身邊。
重靈醒來見到容澤,歡喜地哭了。
后來又情緒激動地非要扯著他去一個地方。
見到了那位震撼心扉的白蹊神女。
……世上難得有真情。
作為旁觀者,看到女子為了一把魔劍甘愿承受毀天滅地之力,他極為震撼。
從只見重靈不見老人開始,容澤就有種不好的感覺。后來,重靈哭著告訴他,他的父親死了。
他竟會……
他一生都在怨恨。怨恨父親一時的疏忽,童年里他活在劫獄般的黑暗之中,可這恨隨著父親死去,反過來變成了對自己的永遠(yuǎn)的悔恨。
父親走時,親兒子不在;父親至死,也不知道容澤的存在。
幸好,還有那個他心愛的姑娘,替他好好盡了本該他盡的孝行。
可,還是悔恨、遺憾、悵惘……
他在父親墳前,終于喚出那兩個的字。
可是淚水,竟然也會漫上他這種冷血人的臉頰。
……
如果重靈沒被魔君抓走,他此生定然不會動他的血蝕劍,也不會再殺一人。
容澤拜過佛祖,入過佛門,即使他叛佛門出走,在心底,他對佛祖仍然深深地敬畏。
可他還是破戒了。
他再次殺人嗜血,滿身仇恨,追到了魔界,把守門的魔族人一劍砍死。
可是裂縫大門高入蒼穹,不打開沒人進(jìn)的去。
他憤怒地轟著蒼碩的魔門。
魔眾膽怯的圍著他,沒一魔敢上前。
……
從他拔劍開始,他已經(jīng)被天道除名。
人不人,鬼不鬼,妖魔懼,佛難入,神不如。
他,六界不屬。
他,重靈,兩人之間,隔著山海的距離。
他無能,破不了山河的距離,滅不了魔界的穹門,救不了心尖上的女人。
風(fēng)鈴響起,男人推開禁忌的房門,倒在女人躺過的床上,摟著那些小玩意,心痛至極。
喊出了她的名字,“靈兒……”
睡夢中,心魔作祟,他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喪失神智之時,他的師兄胤回突然現(xiàn)世,對他說:“去那里吧,活下去。”
容澤感覺自己被空蒙的隧道吸進(jìn)去,落入了漆黑的世界。
待他睜開眼睛,無數(shù)只血紅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住他。
男人第一反應(yīng)是逃。
身后的的怪物緊緊跟著他,如同幽靈一樣緊追不放。
容澤念了一句法咒,突然遁走。
此處像是一片開闊無邊的山野,山上凝著幾簇亮晶晶的冰晶,地下盛放著遍跡的藍(lán)光,在黑夜里草斑駁閃爍,散發(fā)著驚心動魄的美。
容澤漫步其上。
他像惡魔,深深喜歡夜的黑。惡魔,本就該歸屬深夜,于無光暗夜沉淪。
容澤一個人慢慢的走了很久,前面粼光閃閃,繼續(xù)走著,面前橫亙了一條小河。
他于岸邊的草地上,蹲下來坐著,靜靜看著波光閃爍的河水,神魂出竅,不知飄到了哪里。
忽然,容澤耳朵一動,聽到了冰晶極輕的脆響聲。
他猛的回神,對上近在眼前的血腥殘暴的眼睛,正待拔劍戰(zhàn)斗,來人卻退了回去。
露出兩位憑空現(xiàn)身的倆男人。
倆人身高體長,一著白銀緊身長衣,神劍出袖,發(fā)冠高束,貴氣而俊美。
一著黑藍(lán)色勁袍,長發(fā)披散,由發(fā)帶束起,背著長刀,神色不羈,正兩手抱臂,饒有趣味地看著他。
他們竟毫無殺意。
容澤淡淡看他們一眼,長劍入鞘,閉上眼睛養(yǎng)神。
忽然聽到男人低沉的哼笑聲:“宙風(fēng),是個光頭佛呢?!?p> 不久,容澤被一陣陣壓抑的聲音驚醒,震驚的看著那倆不忌有人在的親熱,自己都蒸紅了臉。
靜心咒從來沒用,他再也修不了佛,他六道不屬,心情難平,又無事可做,就緊緊盯住他們看。
黑衣男子瞥見了,拉開宙風(fēng),笑道:“怎么,佛哥,羨慕???”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蒼朗灑逸,極盡風(fēng)流快意。
白衣宙風(fēng)勾了勾唇,被黑衣男子古肆拉著,走到容澤面前一齊坐下,壯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河水。
古肆看著容澤的光頭,對上容澤深邃暗沉的眼睛,他爽朗一笑,拉住宙風(fēng)的手把玩,道:“我們在這里待了幾萬年,除了——”
古肆指指那站著不動的壯漢,“阿烈,因為沒有神智,只知?dú)⒙?,被六界隔離,這里,再也沒人來過了?!?p> 容澤聽著,挑了挑眉。
古肆道:“這個世界是六界之外的——虛無之境,靈物之地?!?p> 容澤繼續(xù)點(diǎn)頭,他知道。
古肆又到道:“你想不想,在這里再建一個自由的盛世?”
這次,古肆、宙風(fēng)、阿烈一齊看向他。
容澤終于開了尊口。
卻是笑了一聲,“沒有神智?”
阿烈懵懵的看著他。
容澤:“只知?dú)⒙???p> 古肆挑眉,淡淡道:“哦,動了點(diǎn)手腳,他現(xiàn)在只聽我們命令。”
容澤搖搖頭,再次閉上眼睛:“我會回去?!?p> 古肆和宙風(fēng)對視一眼,古肆道:“這里有來無回,你不知道嗎?”
容澤驀然睜開了眼睛,閃到古肆身邊,單手用力地扯住他的衣領(lǐng),“你、說什么?!”
宙風(fēng)反應(yīng)更大,他皺著眉頭把容澤的手拉下來,聲音冰冷徹骨:“天道之外,虛無之境,封閉無門,有進(jìn)無出。”
容澤呆呆的放了手,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生命力……
他狠狠的扒住胸口,炙熱的血淚突然涌出眼眶。
古肆拉著宙風(fēng),吃驚地看著他。
容澤蜷縮在地上,痛苦的痙攣著,他們聽到了一個顫抖的名字:“靈兒……”
后來,千年過去。
在這美麗的小河邊,出現(xiàn)了一棟棟竹屋,里面住著日日夜夜練劍的著僧袍男人。
……
后來,容澤遇見了拋棄六界尋他而來的重靈,呆成了木頭。
兩人死死相擁在一起,千年了,他們的愛從未減少,反而隨著歲月越加思戀。
遇見一個喜歡的人是多么難得。
與喜歡的人廝守又是多么艱難。
人生很短,何不轟轟烈烈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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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鸞
謝謝大家看到這里,番外就徹底完結(jié)了呢。祝大家天天開心,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