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冀垣被噩夢中受驚的嵚岑擾醒,聽見身旁傳來輕微的動靜,他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向嵚岑,嵚岑蛾眉緊蹙,眼簾一直在顫抖著,被中的身子也十分不安,看樣子是被噩夢困擾了。
大概,是被那場火嚇壞了吧。
冀垣抬手輕輕撫摸著嵚岑臉龐的輪廓,從臉頰一路到肩頭,她漸漸有些緩和,但還是很不安,直到她睜眼,都沒有消逝掉那場噩夢。
“沒事了?!?p> 嵚岑與他對視了一會兒,逐漸眼底一片黯然,她轉過身,他抱著她,他說,這樣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羑丹?!?p>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了那個婆婆的模樣,你會做什么?”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p> “如果你阻止不了呢?”就像他阻止不了她被推進火里。
“那我就把我的眼睛給你做藥引,你缺什么,我就補什么給你?!?p> 沉默,她又道:“如果,冀家因為我泯滅了,你會跟我走嗎?”
冀垣不知道她這句話的深層意思,他只以為她還在怨恨冀邈,他能理解她的怨恨,但他怎么也不會往另一方面去想,他的岑兒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爹他是犯下了彌天大罪,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你不會再受到傷害的,相信我?!?p> 你還叫他一聲爹,就永遠都不會讓我?guī)ё?。我不會傷害你,但絕不會放過冀家。
許久,她不再說話,默默閉上雙眼,她不知他此刻是什么狀況,目光是堅定還是黯然,是對她的歉疚,還是寵溺,她只感覺到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他的溫度可以籠罩她,她可以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度過余生,但那是從前。
次日,空中片片陰云飄過,大風吹過樹葉,帶來沙沙地響聲,門窗被拉得很緊,不能隨著樹葉合奏一曲。
冀邈已經準備好,等候著冀垣一起出行。但冀垣還是放心不下嵚岑,只要她一句話,去留都隨她。
“岑兒,你如果、、、、、、”
“跟著公公去吧,不用擔心我,公公說的對,商人應當以利益為重?!睄箩蛋悼戳饲胺降募藉阋谎?,你的話,會得到答案的。
“那、、、、、、那我真的走了?!?p> “去吧?!?p> “給我寫信啊?!?p> “嗯?!?p> 看見嵚岑原諒了冀邈,冀夫人也很欣慰,歡歡喜喜送他們出門去了。
嵚岑看著馬車遠處,抬眼看了看天空,難怪感覺今天黑壓壓的,原來是陰天。
第二天的早上,沒有日出。
、、、、、、、、、、、、、、、、、、、、、,,,,,、、、、、、、、、
嵚岑依舊在無疆坊擔任著原來的工作,卻不再做著原來的事情。進出的每一匹布料還是由她親自檢驗,她會檢驗得更加仔細,非常仔細。
進出的每一匹布她都用幻術動了手腳,什么偷梁換柱,什么以次充好,什么魚目混珠,總之能毀了無疆坊名聲的事情她全都做了。
王室幻術就這點好處,同時會幻術的人,一般人能一眼看出普通的幻術,而只有修煉了王室幻術的人才能破解王室幻術,所以無疆坊的人再怎么檢查也是看不出布料上被動了手腳的,她想有什么問題,就有什么問題,哪怕這東西一點問題都沒有。所謂障眼法就是如此。
嵚岑還是會寄信給冀垣,算著日子,他每到一個落腳點就會收到她的一封信,而信上的內容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
一切安好,勿念。
落名處,她下意識想畫一顆蘭草,筆懸在紙上,許久,筆下硯臺,落名處是“嵚岑”二字。
把信折好出門給小斯送去驛站,轉身回府時那兩個少年郎又過來了。
“少夫人,真是巧了?!?p> 嵚岑回身,看了看兩人,他們見了殿下這么久了,沒走也就算了,還回來干什么?
少年郎依舊有禮淺笑,恭敬道:“我們本是在輕羅莊見了山河美人圖特來尋創(chuàng)此佳作之人,熟不知正是少夫人做的?!?p> 所以呢?
少俠隨后道出了來意:“不知可否勞煩少夫人為我們做一套這樣的衣裳?”
原來如此。
嵚岑不說話,兩人也是自行尷尬,好一會兒,少俠很難為情地說道:“那個、、、、、、我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人,買不起名貴布料,也、、、、、、可能、、、、、、給不出該有的價錢、、、、、、”
嵚岑笑笑:“無妨,兩位少俠于婆婆有恩,送與少俠又何妨?”
這兩個人也許時候對她有用處。
“真的?”
嵚岑點頭,問道:“二位少俠想要什么樣的?”
少俠興致一來,開始一通描述:“我們對書法沒什么要求的,內容嘛,就作一幅山水圖,寫上個什么伯牙子期、阮籍山濤、劉欣董、、、、、、”他未說完就被一旁的少年郎默默拽到身后,強行終止談話。
少年郎上前一步,補充道:“之類的就行了?!?p> 嵚岑輕微點頭,你們倆果真不一般。
“四個月后來取即可?!?p> “這么久啊、、、、、、”少俠無意抱怨一句又被少年郎默默訓斥了一頓。
“勞煩少夫人了?!?p> 嵚岑淺笑點頭,轉身回去了。
非王室血脈運用王室幻術的代價各不相同,嵚岑是在身孕五個月的時候開始有反應的,每用一次幻術,小腹就會一陣痙攣,她也認真想過該不該用這個孩子的性命來換一場前世的恩怨,這個孩子可以說是老天開恩給她的,她本不能生孕的。
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是在那場大火那天,郎中給她診脈后,告訴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她沒有告訴冀垣,冀夫人是在她顯懷之后才知道這件事的。冀夫人一直讓嵚岑在家里好好養(yǎng)胎,但嵚岑的決心越來越重,從信上的署名本該是他們之間的暗語變成了一個負重的名字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了取舍。
不能有孩子就是不能有,哪怕有幸懷上了,它也不該出來。
這孩子頑強的很,嵚岑那樣亂用王室幻術侵害身體,它都沒有舍得離開,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慢慢萌芽,跟齊天無疆坊有關系的人事都已經開始騷動起來,正當海浪被攪起漩渦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冀邈竟然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