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無晝夜,但卻會隨著海面光華的流轉(zhuǎn)而活動,如今已至深夜,海中也一片寂靜,除了不時的咕嚕聲,以及鯨浮船游水而過的悄然水聲,再安靜不過了。
靜默的闖入者隨著鯨浮船推開的水波靜默地跟隨著,沒有發(fā)出絲毫的聲響,它們訓(xùn)練有素地控制魚鰭的擺動,恰好對應(yīng)消去了水波,而沒有發(fā)出絲毫的響應(yīng)。
再靠近到一定的程度,為首者回頭給了幾個眼神,按照計劃好的,他們各自分開,無聲將鯨浮船包裹其間,只等為首者一聲令下,“嗚啊……”
一聲慘叫,驚了無數(shù)下意識攻進的魂,長長的桅桿之上,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名鯨嶼之人,他勾了冷笑,道:“早在半天前就發(fā)現(xiàn)你們一直跟著了,既然你們動了手,那也就休怪我們不講情面了,嗚!”
鯨嶼長鳴,所有人收到信號,各自融入了自己的崗位,等齊七長立棧上時,鯨浮船的防護罩之外,已是一片血腥景象,小姑娘掐起手印,長發(fā)如同會生長的海藻一般,纏縛而出,于渾濁血水之間纏繞住幾個來襲者,她閉著眼睛,一手困住來襲者,另一手暗暗凝玉,制住來襲者的瞬間,狠狠一下。
“嘭!”
齊七被這一下撞蒙了,但是很快又恢復(fù)過來準(zhǔn)備繼續(xù)進攻的來襲者,心中默念:木靈木靈,聽我號令,生根長藤,困縛鎖生!
“小七!”一聲擔(dān)憂至極的怒吼,如烈火一般的青年閃身而前,控制不住的聚力一掌碎骨,臨臨擦除的點點火星,瞬間將偷襲者吞噬,鳳君冷著臉,左手掌控著偷襲者,狠狠一揮,將它打出防護罩,在水中化為氣泡,力道之狠,打殺了數(shù)個闖入者。
齊七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鳳君雙手染血的模樣,冷若閻羅,她雖見過不少血腥,卻從未曾親手造就,這是……第一次。
鳳君輕瞥了一眼那廂張嘴露出利牙的幾個闖入者,并無方才怒火修羅的模樣,不輕不重地落在闖入者心上卻叫它們動都不再動彈,鳳君一步,一步,走至齊七身前,抑制住自己的沖動,盡量清清淡淡地笑,一如南禺山重相逢時的鳳君,“有沒有哪里傷著?”
齊七呆著搖搖頭,只是眼睛還看著鳳君。
“對不起,嚇著你了。”鳳君也回望著她,溫柔而輕的道歉。
齊七晃了晃腦袋,回了神,她踮起腳扶著鳳君的肩去摸他的頭發(fā),“沒事了,讓你擔(dān)心了,我沒事?!?p> 鳳君看著小梧桐安撫他的樣子,冷厲的眸子忽而柔和了,他望著她的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垂頸的樣子柔順得像是被馴服的野獸,高傲而清冷的鳳凰隨時可以為他心上之人,低下驕傲的頭顱。
干完仗回來看到這么一副和諧場面的鯨嶼之人,“……”
為什么忽然覺得好飽?想家了嗝。
明明是不知溫涼的身體,卻莫名在海水掠過的時候抖了抖了,大家各自對望一眼,忽然各自轉(zhuǎn)身離開了,算了算了,回去睡吧,夢里什么都有,美人會有的,家會有的,肚子……不餓的。
最后走的那人看了一眼兩人,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默默地把那兩個僵在原地的巨獸給拖走,帶回去審問一下吧。
不過片刻,棧上便只留了齊七與鳳君兩人,浮游仙魚在上方環(huán)游而過,絢麗的彩光比之星空也不曾遜色多少,或許這便是海族之人不曾入陸上之人一般仰望星空的原因吧。
又一次兩人坐在了空無一人的甲板,相隔也不過多久,兩人皆是沒有說話,一如在茶室中的狀態(tài),齊七只需要吃喝玩樂,而剩下的一切都交給鳳君來處理,偶爾相望一眼,情深情淺,一笑而已。
但是這回,鳳君手頭沒有公事,他可以近距離地看著他的小梧桐,天長地久地看著。
“鳳凰,你是不是……”病了?齊七側(cè)過頭很斟酌自己的用詞,怎么晚上一番談話之后,鳳君這么不對勁,她的意思是他無需隱藏,可會不會因此太過頭了哇,齊七小心地觀察著鳳君。
“小七不是說想見見真實的我?”鳳君望著她,道:“這便是真實的我,圣地之中的試煉,練就的不止是對敵斬殺的技巧,還有作為族長繼承人的手段與技巧,還有許多許多,小七見到的傻乎乎的鳳君,清冷溫和的鳳君,和現(xiàn)在的鳳君,都是鳳君,小七最喜歡哪一個?”
潛藏的話沒有說出,但是齊七聽懂了,小七最喜歡哪一個,那么鳳君就會是哪一個,我會是你喜歡的模樣。
齊七眨眨眼,忽而給了鳳君一個大板栗,“笨蛋?!?p> “人哪會只有一個模樣,就如你所見之我,我所見之人,哪有單單的一面,若是那樣,又豈會稱之為人?”齊七看著鳳君愣住的模樣,撇撇嘴,不滿道:“既是作為鳳凰族繼承人培養(yǎng)的,怎會如此不靈光,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真是白活了這么大的歲數(shù)。”
不過是……不過是關(guān)心則亂,鳳君望著小梧桐的樣子,啞然,而笑,面部不自覺地溫和,靜靜若玉,清淺而笑,道:“是,小七說得對?!?p> “嘖,真是……”齊七低低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看身旁人那傻樣子,青梅竹馬長大的情誼,其實說變就會變的,我縱是看見了世間的繁華,也會回到最初的地方啊。
兩人相依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到了一人的腳前,他望著那兩人,一時竟不知自己是欣慰還是失落,或許……兩者皆有吧。
“怎么,春神后悔了?”一人倚著門,雙手抱肩戲謔地望著句芒。
句芒沉默了一下,回道:“不。”
“那怎么失魂落魄地站在這兒,若非知曉春神秉性,怕是以為春神失了心呢。”那人嗤笑一聲,道:“莫不是春神死要面子活受罪?這可真是不好啊,畢竟白白錯失齊七這么一個好姑娘,真是……唉?!?p> 奚落的語氣不曾影響春神的心境,句芒并未如他所想變了神情,而是淡淡地看著他的眼睛,“只是老父親嫁女,舍不得罷了?!?p> 說完,便轉(zhuǎn)身回房,那人望著那似有些失措的背影嗤笑一聲,道:“你便嘴硬吧,那丫頭本就有情,你再推了那臭小子一把,日后便再無機會了?!?p> 那人嘲諷轉(zhuǎn)身的時候,恰錯失了那影子在門口的一顫,一頓,個中滋味,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