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池魚之央
八月末的一天,錦繡華庭公寓。
錦繡華庭是萬亞地產(chǎn)公司開發(fā)的復式躍層公寓。
沖著既能給住戶營造完美的別墅立體空間體驗,又兼具公館舒適、高尚的生活享受的設計理念,這里的房子很受工薪階層的青睞。
再者小區(qū)臨湖而建,綠化做的很好,物業(yè)公司風評也不錯,整體環(huán)境清幽,很適合居住。
且居住在這里的用戶文化水平都有,平時都很安靜。
戶型設計的時候估計是考慮通風的效果,兩部電梯設在樓層中間地帶,兩邊分別通向兩戶之間有一段長達3米左右的通道。
就像一個躺著的“中”字形,通道上圍欄一米多高,兩邊懸空。
玉蘭有輕微的恐高,剛開始走這幾米路的時候總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住久了才慢慢習慣。
玉蘭居住的2202室是三室兩廳的戶型,建筑面積約90平方。
樓下是兩廳一廚一衛(wèi)設計。進門左手邊是衛(wèi)生間,右邊是廚房,廚房過來是樓梯。
樓梯邊上做了簡單的隔斷,隔出的一個小餐廳,客廳連著陽臺。
樓上三間臥房,兩房朝南,一房朝北。
樓梯上來是一個1.5米左右的過道。
過道左邊是公婆住的主臥,邊上是一間小的洗浴間。
過道右邊是兒子雷雷的兒童房。前面的臥房跟左邊的主臥差不多大,只是多了個6平米左右的陽臺。
陳玉蘭把陽臺改造成了一個小小的書房,平時當做休閑區(qū)來用。
房子是三年前買的,買的時候均價不到1.5萬。
當時房東炒股失敗,急著用錢要賣房子。不顧租房合約還有兩年才到期,寧愿賠錢也要趕人離開。
七年間三次搬家的玉蘭實在厭煩了搬家,而且這種居無定所,總是提心吊膽被房東趕的日子實在不好過,于是動員起全家人,咬咬牙做了個決定:買房子!
恰巧玉蘭的丈夫雷霖之前完成的一個工程結清了尾款,陳玉蘭自己的服裝工作室也漸漸有了起色。
房東急賣又是低價賣房,兩人就東拼西湊從親戚朋友那借了一部分,付了四成首付,貸款買下了這套房子。
事后,玉蘭無比慶幸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
因為買完房子第二年,錦繡華庭邊上新落成的信諾生活廣場投入使用,周邊的商品房價格就跟坐火箭似的往上竄。到了今年,這里的房子均價已經(jīng)漲到3萬一平米了。
玉蘭經(jīng)常接到房產(chǎn)中介詢問是否要賣房子的電話。欠親戚朋友的錢已經(jīng)全部還清了,剩下的銀行按揭的部分,每月六千來塊對陳玉蘭目前的經(jīng)濟能力來說還在可承受范圍內(nèi)。
所以對房產(chǎn)中介的電話陳玉蘭真是不勝其煩。
正值學校放暑假期間,公婆把雷雷帶回鄉(xiāng)下去了,美其名曰體驗農(nóng)家生活。
剛開始雷雷很不樂意,三天兩頭打電話說呆不習慣要回來。
可是,時間一長,等鄉(xiāng)里的小伙伴陸續(xù)回了家,大家結伙搗蛋,今天上樹掏鳥蛋,明天下河摸魚蝦,玩得樂不思蜀。
臨開學了還不想回來,特地打電話跟玉蘭說,讓爸爸晚幾天再去接他回來,弄得玉蘭哭笑不得。
而雷雷嘴里的爸爸雷霖,新接的建筑項目正在趕工,這一個多月一直泡在工地上,有時候忙得都沒空打電話回家。
正午的日頭毒辣的很。
玉蘭是易熱體質,一動就容易出汗,想著反正工作室有助手小王盯著,新的設計圖自己在家就能搞定,索性就躲懶窩在家里了。
寂靜的午后,家里只玉蘭一個人在家,顯得空蕩蕩的,所以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就顯得特別突兀。
玉蘭蜷在沙發(fā)上跟朋友講電話,聽到敲門聲隨手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赤著腳準備去開門。
“哪位?”玉蘭隨口問。
“送快遞的!雷霖是住這兒吧?”一個平板的男聲回道。
“快遞放在快遞柜我們自己會取,何必麻煩上門。”玉蘭邊說邊往下按門把手。
開門的瞬間,玉蘭就意識到不對,白襯衫,藍領帶,黑西褲,一副白領精英的派頭,哪家的快遞員是這副裝扮?尤其是兩個同樣裝扮的男人!
玉蘭反應過來迅速往里拉門把手,但是為首的男人的把腳頂在門檻上,另外一個男人趁機拉開門,擠進門來。
玉蘭又慌又怕,索性推開門,怒喝道:“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為首的男人一張儒雅的臉,很斯文的樣子。
他不慌不忙地說:“陳女士別誤會,你是雷霖的愛人吧?我們是眾回信貸公司的。有一筆貸款涉及到雷霖先生,我們一直聯(lián)系不到他,迫不得已才找到你家里來的?!?p> 玉蘭心里松了松,隨即又提起來了,“什么貸款?我怎么不知道?”
“你老公幫人家擔保了一筆百萬的貸款,借款人已經(jīng)目前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了,我們只好找擔保人了。”
另一個瘦臉男人一臉刻薄,嘴快地說道。
明明是炎炎夏日,玉蘭卻整個人如墜冰窖,從頭涼到腳。
她強笑道:“你們一定弄錯了?!?p> 斯文男人自顧往沙發(fā)上一坐,慢條斯理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文件抬頭碩大加粗的“借款合同”四個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憋著氣看完整份合同,玉蘭覺得心里塞了一團濕棉花,又堵又痛。
她現(xiàn)在恨不得沖到工地上,把雷霖大卸八塊。
借款合同上的借款人寫的是杜騰飛,借款金額一百萬元整,什么服務費,利息,保險等七七八八的費用合在一起,月利息高達10%,還款期限三年,每月從指定賬戶里面劃扣。
末尾一頁擔保人那一欄,雷霖兩個字簽得龍飛鳳舞,十分有氣勢。
玉蘭簡直要氣瘋掉了。
杜騰飛什么人?
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包工頭!手下帶了十來號人,今天這里有活就做,明天沒活干就到處晃悠的二流子一樣的人。
唯一的財產(chǎn)不過是一輛二手的金杯車。
這樣的一個人有底氣去借一百萬,居然還讓他借到手了!
而雷霖,腦袋被驢給踢傻了嗎?敢給這樣的人做擔保,尤其借的還是高利貸?
如果只是十萬,說不定為了兄弟情咬咬牙也能糊弄過去了。
可是整整的一百萬,將將半套房子的錢。
玉蘭的心在滴血!
叫你手賤!
叫你手賤!
擔保合同是這么好簽的嗎?
嫌日子過得太快活了是吧?
玉蘭心里在咆哮個不停,手里的借款合同都被捏得變了形。
快嘴的男人往沙發(fā)上一躺,翹起腳抖了抖,嘴上里還在火上澆油:“你們這些人真是的,借錢的時候說的各種好聽,還錢的時候就百般推脫。推是能推的過去嗎?不知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天你必須給我們個交代。大熱的天,我們還大老遠跑過來,容易么?”
玉蘭被氣樂了,“你沒搞錯吧?我給你們交代?借錢的是杜騰飛,跟我有半毛錢的關系?你能耐你找他家去啊?跑我家瞎嗶嗶什么玩意兒?”
斯文男抬手制止了快嘴男的話,然后不緊不慢地對玉蘭道:“陳女士別生氣,主要是我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杜騰飛先生,他之前留的地址電話都變成無效的了。所以我們只能找作為擔保人的雷霖先生了。如果你們能聯(lián)系的上杜騰飛先生,能讓他還錢,那我們也用不著找你家先生了嘛?!?p> 玉蘭慢慢冷靜下來了,丟下兩個男人去給雷霖打電話。
“杜騰飛借的錢是怎么回事?”
玉蘭語氣很平靜,電話那頭沉默著,雷霖裝死不說話。
玉蘭火氣又上來了:“你就不能做點靠譜的事?借高利貸這種事是能給人擔保的嗎?討債的討到我們家來了,你讓我怎么辦?”
雷霖無奈的說:“這事等我回來再說,你先把人打發(fā)走?!?p> 玉蘭氣得摔了電話。
她沒好氣的對倆男人說:“我雖然不了解擔保法,但是我能肯定你們找到我頭上是不合法的。現(xiàn)在,請你們立刻馬上離開我家!”
邊說邊往外趕人。
快嘴男撇撇嘴:“哈!擔保的是你老公,你老公不在,找你怎么就不合法了?我們現(xiàn)在肯好好跟你們說,你們不合作,到時候公司加大催收力度,直接讓催債公司上門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玉蘭很想啐他一臉,翻了個白眼,站到門外做出一副“好走不送”的樣子。
斯文男還是一貫禮貌的樣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沙發(fā)上,腳都沒挪動半分。
“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我們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我們,大家都好商量是吧。”
玉蘭沉著臉,熱浪撲面而來,吹得她整個人都心浮氣躁。
她疾步走到茶幾上抓起手機,汲著拖鞋,風風火火的往門外走。
一邊走,一邊打電話,準備報警。
“喂,110嗎?這里是錦繡華庭,有放高利貸的人……”
話未說完,身后一陣大力襲來,手機脫手砸向地面“啪”的一聲脆響。
陳玉蘭整個人向通道左邊栽了下去。
她僵硬的回頭看了一眼,瞳孔里倒映著那個快嘴的刻薄男人漠然的臉??此谋砬槿缱兡樢粯?,淡漠,狠絕到驚慌失措。
當初搬進這里住的時候,玉蘭曾經(jīng)跟雷霖開玩笑說,這走廊看著很沒安全感呀,萬一哪天摔下去,說不得就會粉身碎骨。
當時雷霖還笑話她腦洞開的太大,說她杞人憂天。
可是如今,讖語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