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動作一頓,季清逸抬眼看向?qū)γ娴那木R谎劭慈?,兩人的目光就再一次的交匯在了一起。
只是這次,卻不同于之前的幾回對視。
在他們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間,仿佛有兩條叫做季清逸和曲文君的直線在這個叫做十三月的坐標(biāo)點上相交了。
他們各自都以一種令對方猝不及防的姿態(tài),在此刻強硬的闖入了彼此的生命軌跡。
只是當(dāng)時的季清逸和曲文君都遠(yuǎn)遠(yuǎn)還沒有意識到這一細(xì)微的變化,他們隔空對望,而后又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早已就被播種下的緣分的種子,在這一笑中開始不動聲色的破土發(fā)芽。
很多年后,楊帆在回想起這一天的鬧劇時,語氣不無感慨的看著身旁那目中無他的二人納悶兒道:我當(dāng)初到底是抽了什么瘋才可著勁兒的把你們倆往一塊湊?
結(jié)果你們非但沒讓我看到想象中的二虎爭斗,反而是在之后被無端的排擠了半輩子!
真是失策啊失策啊,一著不慎,腸子都要悔青了!
那時的季清逸和曲文君眉眼溫柔的看著對方,一切盡不在言中。
對于楊帆的控訴更是選擇了徹徹底底的無視,那一聲聲的哭鬧也就成了無人理睬的背景音。
“在一起!在一起!”人群中不知是誰先爆發(fā)了一句在一起,接下來就聲聲都是在一起。
不絕于耳的起哄被季清逸和曲文君聽了個清清楚楚。
然后就看到季清逸對著曲文君輕笑一聲,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灰色長衫上的褶皺?!敖裉煳艺埓蠡飪荷先龢?,盡興方歸?!?p> 十三月的三樓是開放式的設(shè)計,上面擺放的娛樂設(shè)施絕不不亞于A城的任何一家高檔的KTV。那是用來舉行聚會時的場所。
因著十三月里都是一群與時下流行背道而馳的青年,所以他們聚會時從不去外面娛樂場所。
也是因此,若非是特殊時日,平日里大家也都沒有機(jī)會上三樓。
所以在季清逸話音剛落后,耳邊就接著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聲。
幾人起身向外走去,大家像是都約好了一樣的把季清逸和曲文君遠(yuǎn)遠(yuǎn)地留在了身后。
以楊帆為首,秦楓和石良走在一起,余下陳曦和另一個男人并排走著。
從剛剛開始陳曦就在底下和身旁的男人小聲的聊了起來,正當(dāng)他們從興趣愛好深入的聊到了單身與否的話題上時,男人突如其來的冒出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陳曦,愣愣的看了男人一眼,干巴巴的回到,“陳曦。”
“巧了,我叫念希。”哪知男人挑眉一笑,意味深長的看著陳曦說道。
念希,念曦。聽到這兩個字的陳曦莫名的就在腦中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回過神來的陳曦?zé)o意間碰上了顧念希的目光,頓時就飛快的低下了頭,像是要掩飾自己那莫名升起的心思。
半晌才想起來顧念希的話,傻傻的回了句。
“哦,呵呵,還真是巧。”
后來每當(dāng)陳曦想起初見時,她的腦海中總是會最先閃現(xiàn)出那一張晃了她心神的笑容。然后縈繞于舌尖那句念曦竟然一語成讖。
這些年來從始至終,陳曦和顧念希一直都是一顧前塵,吾念不息。
在眾人都陸續(xù)上了三樓之后,季清逸看著面前不發(fā)一語默然飲茶的曲文君溫和開口道,“曲醫(yī)生,多多指教。”
含笑的聲音意有所指的提醒著曲文君先前的事情。
只是不知季清逸是對剛剛那出鬧劇存了偃旗息鼓的心思,還是好戲連臺的打算。
但顯然依舊能神色不變的喝下茶水的曲文君在聽到季清逸的話時并未多言一字,只是起身淡淡的看了季清逸一眼,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落塵。
“走吧,季先生。”
話落,就長腿一邁的走出了客廳。
被曲文君留在身后的季清逸見此不禁搖頭失笑連連。他沒有想到曲文君竟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似乎就變得更有意思了。
彼時的他們都沒有叫著對方像眾人一樣的稱呼。
一如初見,他是曲醫(yī)生,他是季先生。
那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回憶,是特別,也是專屬。
慢慢跟上來的季清逸到三樓時眾人都已經(jīng)各自落了座,三樓里正緩緩流淌著安靜的曲目。
眾人一見兩位主角都已陸續(xù)到場,促狹的目光來回在季清逸和曲文君的身上打量著。
“二哥,要不要點一首歌送給文君師兄?”不等旁人開口,從先前在客廳時就開始沉默的石良卻突然出聲了。
在十三月里,大家都是愛好書墨的文人雅客。古來除卻文人相輕之象外更有賢才者惺惺相惜之事,正所謂將遇良才文逢知己。
曲文君之于大伙兒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他文能詩賦筆可工畫,如此驚才艷艷之人自然可令眾人青睞有加。
這也是曲文君之所以可以成為十三月上客的原因。而他師兄這個稱呼的由來不過是因為十三月中的秦楓為他文采折服,拜了他做師傅。
起先是楊帆為了占秦楓的便宜才叫了師兄,誰知一來二去這稱呼竟也被叫開了。
“點什么?不如……就來首紅塵客棧吧!”
那時候的他們就喜歡聽這種國風(fēng)的歌曲,顧念希在聽到石良的提議之后略微想了一下就點了這首頗為應(yīng)景的歌。
這邊季清逸剛剛點頭同意,那邊就已經(jīng)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過荒村野橋?qū)な劳夤诺溃h(yuǎn)離人間塵囂,柳絮飄執(zhí)子之手逍遙,任武林誰領(lǐng)風(fēng)騷,我卻只為你折腰……”
醉人的詞總是引人心生向往,聽著耳邊的歌想著自己心中的那隅東籬地。
陳曦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顧爺,為什么俱樂部會叫十三月?”
“噗,顧爺?小陳曦你這么快就被他給騙了?”這邊陳曦話音剛落,楊帆就噗呲一聲的笑出了聲。
說著還露出一臉的我心甚痛的表情,“他啊,上輩子沒投胎成王爺都是虧了!”說罷也不管那廂顧念希的臉色,眾人都笑開了。
陳曦雖沒明白楊帆的意思,但也在眾人的笑聲里紅了臉。卻也沒忘了瞪一旁的始作俑者一眼,橫豎都是他讓自己這么叫的!
被埋汰了一陣的顧念希沒有理會大笑的幾人,在看到陳曦瞪自己一眼的時候,無辜的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那高挺的鼻梁?!靶£毓裕吕硭?!”
看著陳曦那紅著臉瞪自己的模樣,顧念希只覺得眼前這小小的人兒可愛極了。
不由得伸出手去揉了揉陳曦那黑乎乎的腦袋,嘴里卻不忘回答陳曦先前的問題。
至于這醉翁之意是在轉(zhuǎn)移陳曦的注意力,還是真心的在替陳曦解惑這就不得而知了。
“年有十二月為終,時在十三月是盡。然春秋歲月無盡頭,是去到不了的十三月。一如我們的夢亦是此生無法抵達(dá)的終點,所以十三月是夢的盡頭,是雖不能至卻仍心向往之的彼岸?!?p> 想到十三月這個名字的由來,顧念希的聲音似乎都被沾染上了無力的痕跡。
那是對明知夢在那里,卻始終無法抵達(dá)的一種無力感。
眾人聽著顧念希的解釋都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耳邊響著的旋律里還依舊夾雜了那句遠(yuǎn)離人間塵囂。
所以縱然是不肯從眾的十三月也不敢妄言是這人間的一處凈土。
可是在多年之后十三月被人所提起的時候,說的卻是這般:十三月之外是三千浮華,踏入十三月是一室沉凈。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為我們有一個相同的夢,舉杯!”良久,大概眾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
季清逸才慢慢的開口打破這方寂靜,舉杯邀諸位同他有著同一個夢的志趣相投的人暢飲今宵!
杯子碰到一起時,季清逸和曲文君的目光再次不期而遇的碰上了。
彼此眼中都是熾熱的光芒,像燃燒的火焰一般不懼風(fēng)雨。
蒼天有何懼,莫欺少年窮。
那一刻,季清逸和曲文君意通心頭。
打從上一次因眾人撮合到一起,才得以在十三月里碰面的季清逸和曲文君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那日的鬧劇也差不多都被眾人給忘到腦后去了。
可要真是如此的話,那么這故事也就沒有那些后來可講了。
說來時光多強大,在你追著它走時,它是緩慢而冗長的;可是在你回過頭來去看那些走過的時光時,它又是迅速而短暫的。
快到,用三言兩語就可以將它一筆帶過。
有不嫌事兒大的楊帆和陳曦湊在一起不停地謀劃著,任你季清逸和曲文君是那花葉不相見的曼珠沙華也不妨他們逆時而行。
其實說季清逸和曲文君是那曼珠沙華的花葉也并非是夸張。他們二人在十三月里能齊名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同樣的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每次出現(xiàn)時還不等眾人回過神來時就又匆匆的不見身影了,以至于十三月的成員們多得是對他們二人的百聞不曾一見。
所以你看,明明是行蹤不定的兩人偏偏能一次又一次的聚到一起。
陰差陽錯,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