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復(fù)雜的,七情六欲中最為復(fù)雜也最銷魂的便是愛。如果有人站在汪芷的面前問他是不是喜歡徐寶,那她定然不會承認。不過,如果有人能鉆進她的肚子里扒開心肺腸肚如一個蛔蟲般去看,那便會知道,汪芷魂不守舍的緣由全是因為那個徐寶。
其實也不用變成蛔蟲這么夸張,至少張敏就看的很明白。
汪芷昨晚知道了內(nèi)廷武試之期提前到了明日,今天一大早宮門一開便央著張敏出宮來到了東城祿米倉北的智化寺來,只為了燒開門的頭一炷香。
這智化寺的來歷頗為離奇,寺中僧眾三百余人,香火卻不旺盛,少有百姓前來參拜。沒有百姓供奉香火那寺廟中的僧眾又何以為生呢?自有宮中內(nèi)庫每年撥銀維持。屈屈一座寺廟,如何何德何能有皇室照拂?答案又要回到了這智化寺的來歷上面。
智化寺本是正統(tǒng)八年司禮監(jiān)掌印王振仿唐宋“伽藍七堂”規(guī)制而建,初為家廟。土木堡之變后,王振抄家滅族,這報恩寺也曾一度廢棄,但后來英宗復(fù)位后又為王振在寺中建精忠祠并重新修繕,廣納僧侶為王振祭奠,于是這報恩寺又延續(xù)到了今日。
一個為太監(jiān)而立的寺廟百姓如何愿意來?于是便只能由宮中捏著鼻子養(yǎng)下來。不過若說一個香火客也沒有那也不對,除了今天的汪芷,平日出宮的大小太監(jiān)們總會來此祈福禱告,派去外地公務(wù)的太監(jiān)們每次離京回京更要來此燒香舍銀。
廟門外王振的石像顯然出自大家之手,蟒袍玉帶,負手而立,目光幽幽望向遠方。張敏也背著手,站在王振石像的身旁,看著一旁記載其功績的石碑,臉上毫無表情。
良久一嘆,張敏抬起頭看看天色,已是午時將至,兩個時辰過去汪芷竟然還沒出來,張敏不禁皺眉走進廟中去尋找。
智化寺雖然占地不廣,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山門之內(nèi)為鐘鼓樓分列東西,北有天王殿,中為智化殿相當于一般寺院的大雄寶殿,再北則為大悲堂和如來殿。
眾多殿宇宮格之中還是居中的智化殿最為宏大。智化殿正殿前有東西配殿,東為大智殿,西為藏殿。
張敏便在這藏殿的門口找到了汪芷,兩人迎面走了一個對臉,張敏孤身一人,汪芷身后倒是有一個老僧,一副龍鐘之態(tài),雙目中滿是白翳,一身灰布僧衣洗的有些發(fā)白,腦袋上除了一對長壽白眉再無一根絲發(fā)。
張敏皺著眉頭看了這老僧片刻,兩人擦肩而過。張敏覺得這老僧有些古怪,但怪在哪里又說不上來。左右汪芷沒事,張敏也便不想無端生事,對汪芷道:“差不多了吧,也該回去了。”
“嗯嗯。”汪芷手里拎著一個小小的錦囊繡著平安二字,紅繩扎口兒,里邊兒鼓鼓囊囊的,雖不知具體裝了什么,但想來也就是平安符箓一類的東西了。
回宮的路上張敏問起汪芷為何在智化寺里待了許久功夫以及那灰衣老僧的身份,汪芷回道:“一殿一殿的拜過去當然費時了,不過這個老僧。。。他好像有些瘋癲。我本以為他是解簽看相的,結(jié)果抓著我的手看了后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個聽不懂的話?!?p> 張敏疑道:“他都說了什么?”
“聽不懂?!蓖糗铺绞致柤?,也是一臉無奈:“前言不搭后語,有些就是零星的蹦字兒都不成句,我能記著的大概就是幾個似詩非詩的殘句。。?!辈挥脧埫粼賳?,汪芷便直接說道:“什么北斗、乾坤、白骨菩薩,困龍得水好運交、天光無良到如今,之類之類的。”
汪芷所說的這些張敏細細思索,也著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西直門近在眼前,張敏和汪芷走到近前處亮出通行令牌,兩個守門的禁軍走上來也不細看,畢竟汪芷和張敏慣從此門出入,他們也都認識了。其中一個禁軍施禮后開口對張敏道:“張公公,貴妃娘娘有事兒召您,剛才還有小宦傳話來與小的說要是您回來了請您去一趟坤寧宮。”
“知道了?!睆埫酎c點頭,隨后看向汪芷。
“張伴伴你去就是了,我。。。我自己去玩就好?!蓖糗七掷锏钠桨插\囊慌里慌張,頭也不回的便往宮里跑去。
張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奈的搖頭。
雖然明日便是內(nèi)廷的武試,但這說到底也只是內(nèi)書堂這些小宦官們的事,而在這宮里,天大地大,皇帝一家子最大,二十四監(jiān)的差事可不能停。
所以小院中徐孝天不在,只有徐寶一人在練功。鐵蛋很懂事的抱著大頭坐在一個小木凳上,手里捧著一本《千字文》小聲的誦念著。
鐵蛋好歹也五歲了,到了啟蒙的年齡,徐孝天和徐寶便開始教其讀書寫字。
此時徐寶在樹下練功,鐵蛋背書,院門突然被敲響。鐵蛋把書合上小跑過去開門,門外卻是小橘子和小柱子,手里拎著三層的食盒。
行功之時忌人打擾,小橘子和小柱子自然是知道的。當下便自顧自走到屋中哄鐵蛋吃飯。兩刻鐘的功夫,幾人吃完飯,徐寶還沒有收功的意思,小橘子和小柱子便準備也坐到徐寶的身邊去練功,可巧,正在此時,院門再度被推開了。
“汪老大?”
“你們怎么在這兒?”汪芷一愣,臉上似乎有些尷尬神色,輕咳兩聲,故作鎮(zhèn)定的背手走了進來:“徐寶呢?”口中這么隨口問,眼神一掃正看到了在樹下盤坐行功的徐寶。
小柱子趕緊過來:“汪老大,寶哥兒正在行功,最怕打擾,老大可不要過去。。?!?p> “哦,知道了?!蓖糗朴行┦臉幼樱骸八裁磿r候能完事兒?。俊?p> 小柱子搖頭道:“這可說不好,一盞茶可能,一天也是正常,這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卻說不明白?!?p> “哦。。?!蓖糗泣c點頭:“那咱們便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