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色的眼瞳里,仿佛有三兩片薄羽般的云朵從晴空間匿入她的眼中。
來來往往的腳步,在那一刻,似乎停止。
像是握著懷表的小矮人按下了青銅色的按鈕,僅有劃過臉龐那縷風的余韻,尚能讓荼蘼察覺到那一刻時間的無聲流淌。
“啊……那個,我稍微休息一會。”半晌,荼蘼才反應過來,連忙搬出了她那套應付人的理由,故作輕松地擺著手。
“這樣啊……”藍鐘看起來很相信荼蘼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站在原地,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荼蘼望著藍鐘的眼眸深處,心中隱隱發(fā)痛。
“……前輩,如果是暈車的話……我剛才和導游要來了幾片暈車藥,也許可以……幫得上忙……”
說著,藍鐘伸出右手,拿出了那版她已握著許久的暈車藥。
她說得輕描淡寫,荼蘼卻完全忽略不過去,荼蘼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平時連陌生人的正眼都不敢看的孩子,是怎么從剛認識不到2小時的導游手里借來暈車藥的。
“前輩一直看著窗外,我猜是有暈車,所以……”
藍鐘的聲音還是那樣毫無自信,微微顫栗的氣息,仿佛時刻在擔心著腳下踩著的冰面會融化,一不留心便會跌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暈車……車上確實有一點,不過現(xiàn)在已經沒什么感覺了……”荼蘼在心中想著,手上卻還是接過了藍鐘手里的暈車藥,取出一片吃了下去。
“謝謝,已經好多了?!陛鞭挛⑿Φ?,把藥遞還給了藍鐘。
苦澀的藥片,含在嘴中,卻有意外的溫度在唇邊綻放。
在指尖不慎相觸的那一刻,荼蘼清楚地看見,藍鐘的眼中,有一瞬間閃過幸福而滿足的暖色光芒。
可這卻使得荼蘼心中更為自責起來。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在她看來,自己欺騙了無比真誠的藍鐘。
可是,她卻只能選擇這么做。
身為前輩,不能讓后輩為自己操心,這是荼蘼從承認“前輩”這個身份時便給自己立下的底線。
即使是藍鐘再怎么真心實意地對待她,就算那雙碧波蕩漾的眸子讓她無法躲避,她也會選擇瞞著藍鐘。
已經夠了,悲傷的過去,便就讓它過去吧。
即使心存遺憾,那段褪色的膠卷,也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
“前輩,你看起來有心事?!?p> 熟悉的聲音,卻是無比陌生的語氣。
荼蘼恍然間從淡淡的憂傷中抬起深埋的頭,驚訝地看向面前的藍鐘。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藍鐘如此堅定,如此充滿底氣地說出一句話。
甚至有一瞬間,她幾乎覺得是那個固執(zhí)的藍發(fā)老頭在訓斥她一般。
驚異之余,荼蘼不由得感嘆:
“果然是一家人啊……”
“是關于……家人的?”
藍鐘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Z速并不快,卻給人一種果斷的感覺。
荼蘼呆住了,喃喃地問道:
“藍鐘……你,不害怕了嗎?……”
藍鐘沒有說話,稍稍俯下身子,牽住了荼蘼搭在椅面上的手。
荼蘼也恍惚地站起身來,心里空蕩蕩的,像是一座空無一人的大教堂,冥冥之中回響著無法理解的樂音。
隔著薄薄的手套,依稀能體會到她小心翼翼握著的力度。
荼蘼已經稍稍感覺到,藍鐘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只不過,她仍在出著神,即使已經心知肚明,思緒仍然漂浮著。
“藍鐘……”荼蘼小聲說道,“為什么要逞強呢?”
剛背過身去的藍鐘忽然間渾身一震,縮回了邁出的腳,站在原地。
白云遮擋住了太陽,游樂場中心金碧輝煌的城堡也棱角柔和下來。
藍鐘轉過身來,她已變回那沒有自信的少女。
“我……做不到……裝作看不見前輩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