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他們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的時候,唐媛心里五味雜陳。
什么都沒變。但又好像一切都大變了樣。
雖然長久沒有住過人,桌子椅子上此時卻沒有什么灰塵,想來應該是許淮靖早就重新來過此處。
為什么要來這里呢?是對過往念念不忘嗎?
她曾經(jīng)真的認真的想過要在自己的小家里過一輩子,最后還是無可奈何的離開了。
四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漫長,還是沒能把一切悲傷的記憶撫平。
唐媛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她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貼在身上不舒服的很。
但她卻好似沒有察覺似的,兀自坐在角落的陰影中,好像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許淮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唐媛面前,朝她遞過去一塊毛巾:“先用這個擦一下吧。供水系統(tǒng)好像壞了,暫時不能洗澡?!?p> “謝謝?!碧奇陆恿诉^來,卻只是把毛巾攥在手里。
許淮靖擰緊了眉頭,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唐媛,許久才說:“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唐媛,你不要總是像現(xiàn)在這樣頹廢,我…我們都愿意陪你渡過難關(guān)。”
唐媛神色木然,只是機械的搖頭:“沒有人陪我渡過難關(guān)?!?p> 許淮靖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了身又要去給唐媛倒水。
又突然想起來這房子已經(jīng)許久沒有來過,水恐怕是沒有的。
他剛一轉(zhuǎn)身,唐媛卻叫住了他:“你去哪?!”
聲音有些尖銳。
他聽出來了唐媛的焦慮與恐懼,只好耐心的解釋:“我去給你找點水,或者換洗的衣服什么的,要不然你會感冒的?!?p> “別走,”唐媛卻低著頭說,“不許走。”
她低著頭,似乎在極力隱忍著。
許淮靖充滿擔憂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好走過去,稍猶豫一會,手撫上了她的脊背。
像四年前他們還生活在一起的時候那樣,輕柔地給予安慰。
“能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也許說出來會好受一點,說不定我可以幫你?!?p> 唐媛的手攥住小沙發(fā)上的毯子,攥出了深深的皺褶。
她沉默了很長一會,才悠悠的開了口,大致的告訴了許淮靖一切。
許淮靖皺著眉聽她說,嘆一口氣。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那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這……不是你的錯,你應該去追究罪魁禍首,而不是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p> 唐媛?lián)u了搖頭:“罪魁禍首是我?!?p> “不對,不是你?!痹S淮靖扳過她的肩膀,“是舒蔓,你應該維護自己的權(quán)利?!?p> “但是如果沒有我的話,舒蔓也不會這么做。她只是想報復我?!?p> 許淮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但是你什么都沒有做錯過,唐媛,你別總是自我否定,你沒有錯!”
他說得愈發(fā)激動了起來,捏著唐媛肩膀的雙手也不自覺加大了力道。
但唐媛好像沒有任何感覺:“我的存在就是錯誤?!?p> 許淮靖又詫異又吃驚:“你怎么會這么想?”
眼淚毫無征兆地從眼眶里滾落出來:“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失敗,好像什么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什么都做不好。我……我從來沒想傷害任何人的,可是我好像……好像還是傷害了很多人,你、定晨、舒蔓……”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幾乎消散在了空氣里。
許淮靖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一旁,大概一時想不出安慰的言辭。
“我如果從來沒有遇見過你們就好了?!碧奇掠终f,“如果聽我爸媽的話,不來那么遠的地方讀書,就不會遇見你們,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情,不會傷心也不會讓別人受傷。我感覺我是一個壞人?!?p> 許淮靖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
原本潔白色的天花板已經(jīng)慢慢發(fā)黃、剝落。
原來任何東西都有保質(zhì)期,再美好的東西被時間腐蝕之后也會黯然失色。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說,“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選擇我?!?p> 唐媛神色恍然地愣了一下,只是搖了搖頭。
“我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最大的愿望是父母家人身體健康,再有個體面的工作和我愛的妻兒,除了這些,再也不想要更多了,平凡一點也很好。但是你不一樣,我知道你追求的不是這些,但是卻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很多目標。你后悔過嗎?你本來可以按自己的規(guī)劃成為更好的人?!?p> 唐媛花了好一會時間,才消化完了許淮靖的這一番話。
她聲音低低的好似呢喃:“我不知道?!?p> “我跟曲定晨才是一類人,我們都只是想簡單的平凡的生活下去而已。對于我們來說,能夠安穩(wěn)幸福就已經(jīng)是首要目標了,工作是什么并不重要,不感興趣也沒關(guān)系,只要足夠生活就可以。伴侶是誰也不重要,能遇到真愛當然好,但遇不到的話,勉強也不是不可以。這就是我們,自甘平凡的那種人。
“可是你好像很在乎輸贏,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生活一直安穩(wěn)下去,一眼就看得到頭。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安穩(wěn)。不管你后不后悔,我還是覺得,為了我這樣的人犧牲那么多,并不值得?!?p> “為什么要說這些?”
“我一直都想說,想跟你好好談?wù)劇N覀儾皇且粭l路上的人,你不要勉強自己?!?p> 唐媛微紅著眼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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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周圍都找了個遍,還是沒有任何蹤跡。定晨和謝昀只好暫時停了找人的步伐,回到了唐媛的家中稍作休息。
“到底怎么了,學姐為什么不見了啊?”謝昀問的焦急,怎么聽都是一種質(zhì)問。
但定晨沒有在意,或者也是因為愧疚感作祟。她低著頭,緩慢而粗略的向謝昀講述了這段時間以來她和唐媛之間的矛盾,以及唐媛目前所面對的艱難境況。
謝昀聽完之后,也唯有沉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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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終于打破了僵持的寧靜。
曲定晨迷蒙的抬起了頭,而謝昀卻已經(jīng)下意識地站起來沖到了門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拉開了門。
唐媛站在自家門外,低垂著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靈動,看起來像一個笨拙的木偶。
謝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因為出現(xiàn)在眼前的除了唐媛,還有另外一個人。
謝昀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那天同樣在唐媛家門前見到的,唐媛的前任。
唐媛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向后倒去。
謝昀急忙伸出了手要去拉住她,但她身后的許淮靖已經(jīng)率先扶住了她的胳膊。
許淮靖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也有些詫異,但也僅限于此。
“我把人送回來了,好好照顧她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