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白骨堆里爬出來

　　關(guān)無寄的脖子還被掐著，喉嚨口只發(fā)出支支吾吾的聲音，吃力地用口型比劃什么，岳澤向下看，才發(fā)覺他一直在重復(fù)一句話：

　　“我說不了話快松手！”

　　岳澤警惕地看了他會兒，手勁兒未松分毫。

　　詭辨目光涼颼颼的，也沒什么動作，似是真的乏了，轉(zhuǎn)身就走。

　　她走了幾步，停下。背對著岳澤，用她那沙啞可怖的聲音道：“其實(shí)也沒必要解釋，待會兒天亮，自會真相大白?！?p>　　岳澤也沒追上去。

　　她彎下腰把關(guān)無寄從地上拽起來。

　　就像她初至人間，關(guān)無寄把她爛糊泥般的身子拽起來那般。

　　鬧了一番，天該亮了，兩人并肩向人群走去，一路無言。岳澤倒沒覺得什么，關(guān)無寄摸著自己被掐紅的脖子，默念好男不跟女斗……主要是這娘們兒太彪悍，斗不過。

　　離地面近了，便可發(fā)覺地面很低，想是昨晚又消弭了不少。像昨夜那樣，岳澤持劍，凌厲的劍風(fēng)將洞頂捅了個洞，她從洞口看出去，眉心一跳。

　　關(guān)無寄：“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啦？”

　　他站得比較靠后，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小片拂曉前灰蒙蒙的天，沒有陰靈的影子。

　　岳澤面色平靜，伸手招呼他：“你過來，自己扒著洞口看看?！?p>　　關(guān)無寄和她換了個位置，扒著洞口一跳，探出個腦袋四下看了看。

　　然后噗通一聲，魂不守舍地掉回了地下。

　　“壯……壯觀?！彼嘀栄ǖ?。

　　他不敢回想方才看到的情景，它似乎地和記憶中某個片段重疊了，形成一道利劍猛然刺入腦海，于是，欲蓋彌彰的封塵潰敗，思緒翻涌——

　　但仍是想不起來，只是疑惑，桃花源怎么會成這個樣子。

　　活像人間煉獄。

　　相比之下，岳澤就淡定的多：“天亮了，還是得讓他們回到人間。這里是冥界，活人不能待太久，其二，拂曉過后冥界大門會關(guān)閉，再不出去就做一輩子鬼吧?！?p>　　“地上都這個樣子了，你讓他們怎么出去？”

　　岳澤不解：“陰靈都散了，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爬出去便是?！?p>　　關(guān)無寄無言，岳澤起身走向人群簇?fù)淼牡胤?，拍拍手，叫醒幾個打瞌睡的，簡單解釋幾句，便帶著眾人向地面走去。

　　歷經(jīng)昨夜奮戰(zhàn)，大家漸漸消弱了對她的防心，她也不怕生，篤定的立在那里，無形中就增加了幾分可靠之感。

　　可神女凌于眾生之上，終歸甩不掉那一身孤僻高冷。這會兒關(guān)掌柜便派上用場了，掛上招牌假笑，好說歹說，連哄帶騙，幫著她一并將眾人領(lǐng)出地面。

　　“關(guān)無寄?！彼ぶ陷p聲道，“待會兒到了地面，把你那白霧再撒出來?！?p>　　爬出地面，正值拂曉，天際微亮，暮色還滯留在丘陵之間，暗云與晨霧交相環(huán)繞，編織得長空也朦朧。

　　依稀的涼意入風(fēng)，揚(yáng)起發(fā)絲，恍然間，岳澤有種許久未見天日的感覺。

　　她撐著地面起身，只是這“地面”太扎手了。

　　低頭一看，白骨層層疊疊，泛黃，透著股陳舊晦澀的氣息，橫七豎八，堆了滿地。如同未及處理的戰(zhàn)場，多年后堆尸爛成了骨。

　　正是方才她讓關(guān)無寄看的場景。

　　好在關(guān)無寄那一團(tuán)白霧撒得及時，蒙了身后眾人的眼，也沒什么尖叫聲打擾。

　　岳澤淡定地踢開幾只頭蓋骨，又撿起一根殘肢當(dāng)樹枝，在重重白骨堆里辟出一條路，領(lǐng)著隊(duì)伍前行。

　　她望著一地白骨，神情疑惑。詭辨說今早就會真相大白，那送她一地死人骨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