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岳就站在兩人的不遠處,抿著唇淺笑著。
唐岳看著這個人,眉目與自己似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連身形也差不多相似。什么情況,不是死了嗎?一個大活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多年來當民警的直覺,讓他全身緊繃,目光敏銳。
不對,這一切肯定有哪里出錯了。
蔚燕看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眼淚又滴了下來。她撕心裂肺的大叫著關山岳的名字,氤氳著雨水,讓唐岳聽起來有些刺耳。
他沒有放她下來。
唐岳怕她一股腦的沖過去,然后……然后遇到危險。
“放我下來?!蔽笛嗥鋵嵅⒉恢缿撜f什么,她留戀著貼在胸口的溫度,而遠處的那個身影確實是魂牽夢繞的。她自己都覺得,她是個渣女,左右搖擺不定。
唐岳看著那個身影,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石碑邊,如同孤松一般。突然一片電閃雷鳴,墓碑上深綠色的字體莊重卻十分詭譎——將軍關山岳之墓。
那個男人張開了雙臂,似乎在迎接蔚燕一樣。
她自己松開了環(huán)住唐岳脖子的雙手,自己滑了下來,就要奔向黑暗之中的那個身影。忽然,被唐岳狠狠的拉住。他目光閃爍,鎮(zhèn)定的站在原地。
這人說不出來的詭異,而且自己不是關山岳嗎?他是從哪個樹林里冒出來的孤魂野鬼?唐岳心中不悅,臉上卻依舊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表情。
“放……放開我!”蔚燕小聲說道。
她焦急的樣子,灼燒著唐岳的心臟。
有些心酸。
他死死拉住蔚燕不松手。雖然唐岳一直覺得自己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不應該活在前世,或者說是另一個男人的陰影之下。低聲說道:“難道我不是關山岳嗎?你在找什么?”
“你要找誰?縱然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是誰。即使我和關山岳一點都不像,也不能讓這個不知道哪里竄出來的人冒充我吧!”他沉聲道。
確實如此。
她冷靜下來。
按照孟蜀的契約,即使喪失了記憶,縱使絲毫不相似,但是唐岳就是關山岳的轉世。她只恨他騙了他,她只想抓住從前的那份身影。
才不顧一切的跑來看看。
真實的觸碰到他冰冷的墓碑才算了結。
蔚燕沒有再向前。只不過唐岳摸出來她的手指尖發(fā)軟顫抖。她一瞬間不知所措起來,何去何從。
“蔚燕?!蹦巧碛叭崧暯辛艘痪?。
她回過神來,看著他說了一句:“來。”
驀然間,電光火石,風草異動。黑色的羽毛如同利劍一般,從蔚燕手掌激射向那身影。她頭發(fā)淋濕貼在臉上,眼神突然生出了一股不曾見過的狠勁。把人抽皮扒筋的決裂!
羽毛遁于黑夜之中無形。
那人往側面一閃,羽毛穿過他背后揚起的軍綠色斗篷,插在了身后的樹干之上?;鹦敲傲顺鰜?,火蛇順著枝葉往上鉆。照亮了旁邊藍底白字的指示牌:森林防火,人人有責。
蔚燕臉色一變,一揮手,樹變成了燒焦的黑炭,火光熄滅。
那人料想不到蔚燕居然如此迅速的反應過來,卻不知道自己出錯在了哪里。
她聲音輕飄帶著譏諷,滲透進那人的肌膚里。
“學不像,就不要學!”
關山岳只有在兩人相識或者生氣之時,才會喊出自己的大名。而那個人,侮辱了自己的記憶。
“小燕兒……”唐岳低低沉沉呢喃了一句,如同那天在車里他不自覺的念出來的一樣。
夜如同濃墨,微風不停歇。
蔚燕宛然一笑,對上他明朗的眸子。那是描摹不來的,一世清夢?;腥婚g,兩人似乎回到了百年之前,孤鴻一瞥間,是故人依舊。
那“關山岳”的影子晃一下,然后陰陰沉沉的笑了起來。低沉的轉瞬尖銳刺耳,如同指甲在黑板上撓過的聲音。
“被發(fā)現(xiàn)了?!彼砗笥泻谟邦澏叮瓣P山岳”的臉龐從鼻梁之處橫向裂開,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齒漩渦看得蔚燕全身發(fā)癢。那人猙獰的笑著:“發(fā)現(xiàn)了你也逃不了!還不如乖乖等死!”作為個反派,他話可一點都不多。
“你是誰?”唐岳問道,一旁把蔚燕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她抬眼看著他高大而寬闊的背影擋住了她的視線,似乎許久都沒有如此安穩(wěn)。她握著唐岳的手,十指交叉。
唐岳感覺有危險降臨,他沒有回頭,用蔚燕才能聽見的平靜語調(diào)說:“你趕緊跑!”
蔚燕沒有動,她身后的綠草索索而動,另一手的掌心是黑色發(fā)亮的羽毛,末尾處像鋸齒刀刃一般鋒利。
那人沒有應答唐岳的提問,黑霧從身后山間的林子隱隱的聚攏到他的身上。猛然間,一條細長的肢干從那深綠色的呢子大衣中穿過,撐在地面上。大衣瞬間開裂,黑影一般幻化消失。那人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散發(fā)出強烈的熒光綠色。
“像個蒼蠅?!碧圃啦恍傅暮吡艘痪?,又推了蔚燕一下。他害怕她再會受傷,那日滿身鮮血的她如同夢魘一樣這幾日在記憶中揮之不去??上諞]有執(zhí)勤,連電棍都沒有,能拿什么保護她?唐岳想引開那人,讓蔚燕飛到山下的人群之中。自己不過區(qū)區(qū)一個人類,抓住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他垂眸說:“聽話?!?p>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過?”她撇了一眼。她知道,逃也逃不開,而這蜘蛛的妖力卻比上次的還要巨大,還不如拼死一搏。若是幸運,還能逃脫出去。
雨漸漸的停歇,烏鴉啼叫。
“我去引開他?!闭f著,唐岳就要動身。
蔚燕一把拉?。骸安恍??!?p> 她想起許久以前,自己說過一摸一樣的話。那是在東北的火車站,闊別已久兩人終于相逢。只不過,周圍還有埋伏多時的跟蹤的日本刺客。沒等他拒絕,她穿上了關山岳的大衣,拿著他的手提箱像人流之中沖去。冬季衣服裹了一層又一層,蔚燕那時妖力不夠,只幻化了身形,刺客沒有看出,緊跟著熟悉的身影……
突然爆裂,那黝黑的毛發(fā)之上睜開了幾十只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面前的獵物。周圍的空氣散發(fā)著腥臭味,像是腐肉和發(fā)酵的豆子。蔚燕的手從唐岳的緊握中抽出來,她揮身而出,青草拔地而起如劍雨向著眼睛沖殺而去。
掌心的羽毛沒有隨著氣流抖動,仿佛每個細細的絲線都是鋼筋制成。她黑色的連衣裙消失不見,而是一件散發(fā)著淡淡微光的羽衣。
沒有月光照射,卻晴波光瀲。
疏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