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分。
天上寒星點點。
羅知府站在院子正中,望著管家率人將沉重的木門關(guān)上,又從后面牢牢鎖上三道鐵鎖,這才長吁一口氣。
雖知這道門或許壓根擋不住刺客,可是這一道道鐵索能令他心安。
亂世求心安,難。
四名虎背熊腰的侍衛(wèi)手持長劍緊緊護(hù)在羅知府身旁,凝神戒備,如同蓄勢待發(fā)的花豹,眼睛緊緊的望著四處。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就要猛撲過去。
四面高墻上已經(jīng)站著四十名身手不俗的兵丁,個個手按鋼刀,盯著著墻外任何一丁點的可疑行跡。
屋頂上挑的檐角陰影處處伏著更是伏著八名一等一的高手,手持諸葛連弩,弦崩滿,箭尖都淬了毒。
管家又檢查了一下鐵索,轉(zhuǎn)身掃了一眼二十名伏在院落各暗處的弓箭手,確認(rèn)各方無誤,這才垂首站立在老爺前面,靜聽吩咐。
足足一個月了,羅知府這么精神高度緊張的布置守衛(wèi)。
自從知道自己上了那份暗殺名單,這一個月,他心神憔悴。
無論白天抑或黑夜,都活的如驚弓之鳥。
一切布置妥當(dāng),心中稍安,困意襲來,向內(nèi)室走去。
四名功夫最強(qiáng)橫的侍衛(wèi)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形四周,擋住所有可能的來襲的角度。
“到底是誰要買老子的項上人頭?又該如何在名單上抹去自己的名字?”到現(xiàn)在仍然一頭霧水,沒有半點頭緒。將可能的對頭、得罪的人、官場上打點不周的官爺們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想不出誰非得把自己置于死地。
層層的護(hù)衛(wèi),已經(jīng)確保萬無一失了。
最令人放心的、也是自己最大的底牌:自己面上是個手無佛雞之力的文官,其實是少林寺不記名的俗家弟子,身手相當(dāng)了得。相信縱然刺客沖破層層護(hù)衛(wèi),自己仍可以反戈一擊。
想象中那名蒙面刺客死在自己的“金剛掌”下,心中不禁得意起來。
這一點,沒有人知道。這也是最令自己心安的地方。
推開了內(nèi)室的門,向里面走去。
四名侍衛(wèi)知趣替羅大人關(guān)上門,散在門口和窗戶底下,注意著暗夜院中的的一舉一動。
突然,一道黑影從高強(qiáng)外躍了進(jìn)來!
“刺客到了!”
“殺!”
一時間人仰馬翻,幾十把鋼刀和長劍向黑影刺去。
幾十只箭雨向黑影射去。
四名侍衛(wèi)不敢大意,一動不動的呆在門口和窗戶底下,劍在手,凝神待敵。
誰知道刺客有多少?知府大人吩咐過:切莫中了敵人的調(diào)虎離山計。
管家率人舉著火把匆忙趕到。
燈火搖曳,院子中躺著一只黑貓,滿身釘滿了箭羽。
黑貓瞪著溜圓的眼珠,它只是發(fā)現(xiàn)一只老鼠的蹤跡才竄了進(jìn)來,騰起身形跟進(jìn),卻沒想到自己頃刻間從貓變成了刺猬。
羅知府從門后面顫聲的問道:“可擒住刺客沒有?”
門口旁邊的那名侍衛(wèi)低聲道:“回大人,是一只黑貓?!?p> 羅知府大失所望:“喔。”緩步走到八仙桌前,提起茶壺給自己到了一碗茶水,咕嘟嘟一飲而盡。望著桌子上那只紅蠟燭,想的頭疼:“到底是誰要害自己!自己價值一萬兩白銀。若是能知道是誰買兇,寧愿把自己在任時搜刮的那兩萬多兩銀子拿出來贖回自己的命。”
有時候就是這樣,有錢拿,沒命花。
夫人已經(jīng)在蚊帳里面休息了,響起輕微的鼾聲。
這段時間難為她了,跟著自己擔(dān)驚受怕,最近幾日睡眠才稍微好點。
坐著打了個盹,又夢到自己剛高中進(jìn)士的時候了,著紅袍,騎大馬,好不快活。
一陣涼風(fēng)襲來,吹的蠟燭火苗輕搖。
外面十幾雙細(xì)微的腳步聲傳來,家丁們舉著火把來回走動著,一切相安無事。
羅知府坐起身來,緩步走向床頭,太困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脫去官服長衫,掛在旁邊衣架上,伸手掀開蚊帳。
身子進(jìn)了蚊帳,剛要掀開被子,一只大手如蟒蛇般突然伸了出來,緊緊的叉住他的喉嚨。
其實他掀開被子的時候停頓了一秒,第六感已經(jīng)覺察出了里面的危險。
冰冷的空氣,殺意,如枯葉下面隱藏著一條蛇。
那種極輕的心跳聲,極淡的呼吸聲……
他的金剛掌正準(zhǔn)備打出,脖子已經(jīng)被牢牢叉住。
一個帶著蛇臉面具的人慢慢的站了起來,單手叉著羅知府出了蚊帳,走到八仙桌旁。
羅知府凝起最后一絲力氣,下面已經(jīng)使出生平絕學(xué)“金剛掌”,可是滯在半空,推不出去了。
那刺客早有察覺,手掌加勁,將他脖頸上的大穴道一緊,已經(jīng)束住了他全身筋脈。
羅知府想大聲喊叫,卻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雙腿亂蹬,雙手去掰對方的手腕,卻哪里掰的動。幾十年的寒暑之功都憋在肚子里,丁點使不出來。他想弄出點動靜讓外面的人聽到,可是無能為力。
戴蛇臉面具的是個身材頎長的人。
他手掌是刺著一個蛇頭的刺青?;⒖趶堥_,正是毒蛇咬住獵物的樣子。
他一只手叉住羅知府的脖子,將他叉的雙腳離地。一只手從書桌上拿起一只毛筆,沾滿了濃墨,在白墻上畫了一只盤旋的毒蛇。
墨汁順著白墻往下淌,毒蛇如同融化了一般。
羅知府雙目緊緊的盯著他,眼神出露出恐懼、驚慌、難以置信…..
刺客裂開嘴笑了,湊到他耳邊:“想問我是怎么進(jìn)來的?”
羅知府嗓子里擠出一絲聲音:“嗚嗚……”
刺客:“你這鐵桶陣很好,四周和上面我都進(jìn)不來??墒俏沂巧?,我是從下面鉆上來的的……”
羅知府眼睛透出難以置信的樣子----地面鋪的是幾尺厚的青石板,怎么可能?
刺客:“想知道誰雇的我?想知道我叫什么?想用你的錢收買反殺對方?”
羅知府費力的點點頭,雙目暴睜。活命的希望就在這一瞬間。
刺客搖搖頭,輕聲道:“規(guī)矩不能壞,你只需知道我叫烙鐵頭即可,其他的去問閻王爺吧。”一使勁,知府大人喉管破裂,掙扎了幾下,全身軟綿綿的癱了下去。
刺客將他輕輕的放在地上,折身回到床前,雙手合什,低聲道:“阿彌陀佛,夫人受驚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送人歸西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p> 知府夫人早就被點了幾處穴道,驚恐的望著他轉(zhuǎn)身吹滅了蠟燭。
屋里一片漆黑。
知府夫人睜大眼睛,黑暗中模模糊糊看見一道影子后退著貼到墻壁上,蜿蜒著向上爬去,好像是一條巨大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