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長長的地下通道,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墻壁上掛著的火把無限向前延伸,空氣中迷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在那股氣味之下還隱藏著淡淡的腥味,換做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對于弗蘭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人類血液的味道。他伸手摸了摸通道的石壁,一股透心的冰涼,還有一些黏稠,他知道這是夢,只是這一切都太過真實。
隱約間,從通道的深處,傳來了輕微的談話聲,逐漸地這個聲音開始慢慢變大,有痛苦的呻吟,有憤怒的責罵,還有鞭子抽打在身體上的回響,弗蘭打了一個冷顫,接著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處在這個發(fā)出聲音的房間。
房間大約有十來個平米,有八個站著的人,以及一個被吊著的,那個被吊著的男人,明顯剛經(jīng)歷了一頓拷打,身上的鞭痕和依然滲著血的烙印訴說著他受到的折磨,此刻他低著頭,雜亂的頭發(fā)無奈地下垂著,遮住了他的臉。站著的幾位,大都是咬牙切齒的看著他,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弗蘭,畢竟這是他的夢,現(xiàn)實中這個場景并沒有他的存在。
“你們是不是沒吃飯?。烤瓦@么喜歡給老子撓癢癢?”虛弱的聲音中帶著滿滿的不屑。
“呵呵呵”被吊著的男人吃力的抬起了頭,他的嘴角掛著的是嘲笑,眼中并沒有多少仇恨和憤怒,他環(huán)視了一眼這個房間的人,一個個都那么熟悉,一個個在這個城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他自己也是。
“靠,你他媽現(xiàn)在還裝個屁,夜王,要是你求老子,我也許就會停手,不然你就等著像個畜牲一樣被生吞活剝了吧!”
“畜生?啊哈哈哈!你是說我現(xiàn)在和你那蠢貨弟弟一樣?你老子我當初是怎么對他來著?”夜王此時索性張開了嘴放聲大笑了起來。
“你他媽找死!”男人憤怒地拔出了手中的劍想要刺向夜王,從他的身手看得出這是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勇士,拔劍的速度極快,而且果決,旁邊的人想要制止的話語還未從喉嚨中發(fā)出,就看到了他已經(jīng)自己停住了動作,只留下那強烈顫抖著的握著長劍的手臂,以及那仿佛要生吞活剝了眼前之人的面容。他調(diào)整了有些急促地呼吸,隨后將劍收回了劍鞘。
“廢物?!币雇醢l(fā)出了不屑的聲音。
“你不就是想要刺激我們?nèi)缓笠坏稓⒘四銌幔肯氲拿??!笔治臻L劍的男人正是看穿了夜王的企圖,才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并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冷靜,而是這一幕今晚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太多次。
夜王曾經(jīng)是這個城市最可怕的人物,他兇殘,歹毒,縱容手下無惡不作,還不斷地在侵蝕著其他勢力的地盤,這期間,各個勢力都有兄弟,手下,無辜的平民慘死在他的手中,終于他還是迎來了各方的協(xié)力圍剿,落得了如此的下場,在場的三大勢力的領導和心腹,無一不想除之而后快,若是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夜王應該是在鬧市被他們公開處死,但是,現(xiàn)在卻并非如此。
“管家大人,你怎么也和這群不入流的東西混在一起了??!币雇跻谎弁蛄颂幵谌巳和鈧?cè)的中年男子,即使是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他依然穿著黑色的管家服,內(nèi)里是白色的襯衫,這一夜,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人群的外圍,他的使命只是代表主人來參加這次的行動,并且在必要的時刻,代替主人做出相應的決策。能夠獲得這樣的信任,代表著他必然是一個經(jīng)歷過各種大場面,深受主人器重并且被深深信任的人,在這個神經(jīng)高度緊張,充斥著暴力,仇恨,鮮血和憤怒的小房間,只有他的眼神,一直保持著一如既往地平靜,這也是他出色完成使命的證明,他目前只需要做一個觀察者。
夜王和其他勢力之間交鋒多年,自然知道他們的秉性,所以他的這句看似問候的話語,是在試探這一次他們沒有將他公開處刑而是囚禁于此的行為是否來自這位管家或者是他身后的主人的意思。
管家自然也明白他想表達的內(nèi)容,簡單地思索一下后,第一次開口道:“這并非是我的意思,當然也不是老爺?shù)囊馑?。”他已?jīng)看出眼前的這幾位在和夜王的這一輪斗爭中,并沒有獲得什么優(yōu)勢,相反,在氣勢上反而落了下乘,他的話既是回答了夜王的疑問,也是為了將這一行動的真正策劃者推向前臺。
他說完理所當然地往旁邊讓了一步,于是,那個在角落里一直觀望著這一夜的主謀,終于站到了臺前。
從陰影里走出來的是一個微微有些發(fā)福的身影,身上穿著不太合時節(jié)的黑色大衣,將身體從上到下就包裹在其中,他邊走似乎還在思忖著什么,步伐有些緩慢,等他走到火把能映照出他整個人的時候,他站定了,四周環(huán)望了一圈,這一切在別人看來都沒什么,但是弗蘭卻心中一驚,因為這個男人,在環(huán)視的過程中明顯在看向他的這個方向時停頓了,究竟是他能看到并不存在與此的他,還是只是一個巧合?
男人最后的眼光停留在了夜王的身上,沉默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開始蔓延,兩人相互看著對方,而身邊的人也并沒有不識趣到這時候開口。
終于還是夜王先打破了沉默,“哼,你這小兔崽子還活著啊,怎么也一起加入了這群廢物了?還瑪?shù)履跄?,還不是給別人當狗?哦~是想給你那個小弟報仇?”
“哦?你還挺精神的啊,那挺好的,對你,對我們都是?!蹦腥私z毫不理會對方的挑釁,反倒是饒有意味地端詳著夜王。
“你老子我告訴你,要不是當初給了你一條活路,你個雜種早就涼了!”
“你這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他依然用著平靜地語氣和夜王說著,“你總是覺得自己掌握著一切,你也覺得那一天是你放了我一馬,可實際情況又是如何呢?無知不是罪惡,自大才是?!?p> “哼,我看自大的是你吧?!币妼Ψ饺绱随?zhèn)定,夜王不禁也有些懷疑,那一天晚上,如果自己下令殺了他,是否真的能夠如愿。
“不過對于現(xiàn)在的你我,好像這樣的爭論也毫無意義,不如這樣,其實我現(xiàn)在有兩個方案,你看看你喜歡哪個?”面具后面?zhèn)鱽砹擞行┋}人的咯咯的笑聲。
“哼!”夜王用這一聲不屑來回應對方,他,當那幾個勢力聯(lián)合起來的時候就派人勸他選擇投降,他把所有派來的使者全部殺死,將尸體掛在了街口,直接拉開這一場毫無懸念的戰(zhàn)爭,他會輸,他早就知道,那時的他早已是強弩之末,但是卑躬屈膝地去乞求一條活路,是他絕對不會做出的選擇。
“我們的夜王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這么強勢啊,哈哈哈哈?!蹦腥俗灶欁缘匦α似饋恚麄€房間的人都有些莫名地看著他,沒人猜得透這個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湊到了夜王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這么說道:“如果我讓你在你和你女兒之間選一個,你怎么選???”面具男口中輕聲說出的話語,此刻聽起來反而像是刺穿了夜王全部防御的一擊。他憤然瞪向了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這一房間的人都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可是無論他怎么掙扎,即使是健全的他也無法擺托手銬和腳銬的束縛,何況是現(xiàn)在的他。
夜王掙扎了一會兒,突然卻又不動了,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放棄的時候,他突然又笑了起來,“我差點就信了你個兔崽子了,”他冷冷地說道,“你們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夜王一生妻妾無數(shù),然而仿佛是上天對他殘虐的懲罰,他的孩子都以各種方式永遠地離開了他,只有這一個女兒活了下來,活到了成年,正因如此,他將她視若唯一的珍寶,就在他決定要決一死戰(zhàn)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他能夠在這個地方揚名立萬,除了自己驍勇善戰(zhàn),陰狠毒辣之外也少不了背后集團的支持,他用自己所有的財富和秘密埋藏在這座城市的暗線,向?qū)Ψ浇粨Q了一個承諾,對方將會全力保護他的女兒,而這個對方,正是大名鼎鼎的商業(yè)之都的管理者,羅貝爾侯爵。
雖然名義上,那位管家的主人,這座城市的管理者,也就是這里的人們所稱的城主大人,被皇帝授予了公爵的頭銜。但是這座城市因為其特殊的地位,這種頭銜單純只是一種象征,對于墻后的世界,他沒有任何掌控力。
面具男并沒有說話,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只是漠然地看著夜王,就仿佛他剛才只是在恐嚇夜王。
周圍的人默默地看著面具男,很多人臉上都帶著一些焦慮和擔憂,一言不發(fā)的他看起來就像是被拆穿了謊言卻無法反駁的模樣,難道這個被稱作魔王的男人就這么一點伎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