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蒼蠅家人

　　清晨，即使是在過年的時候，觀光列車上的人還是不多，畢竟它速度太慢了，遠不如壁內列車，在九龍機關城這一代居民沒有進入慢節(jié)奏生活的現在，它其實并不受歡迎，最多就是沒有家人、無所事事的老人經常來坐。

　　白九龍帶著女孩子們上了一節(jié)無人的車廂，找位置坐下。

　　列車在車站再等了十秒左右，才重新啟動，駛向下一站。

　　車廂里的座位分著隔間，單個隔間為一個單位，分兩列十六排，一共三十二個隔間，六人一間相對而坐，相對的兩張長椅之間是一張長桌。

　　白九龍他們有八人，就占了第三排的兩個隔間，宋御凰單人就占了一條三人座的長椅，白華和新葉坐在了她的對面，另一個隔間里坐的就是白九龍和海美人，以及墨車、拾里、明王。

　　眾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風景，皆是有所感觸。

　　這——就是他們八十萬人共同努力，為人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未來。

　　晨光微曦，些許飛鳥在天池平靜的水面上掠過，其中一只突然一個猛子扎到了水里，再出來之時爪子上已經多了一條肥美的大魚。

　　天山島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側耳傾聽，似乎還能聽見深海們婉轉空靈的歌聲——她們在為元宵歌會做準備，屆時就是二十萬四千深海的大合唱。

　　明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號，這個時代的除夕夜，白九龍成天都要忙活春晚事宜，到大年初一，白九龍還要背著麻袋裝著二十萬四千個紅包，像是個圣誕老人一樣把紅包一個個放到女兒們的床頭，并送上新年祝福。

　　他很慚愧自己不能時時刻刻陪著她們，所以在很多方面上，他會更加溺愛深海——就是明王即使是能量體，最近都被折騰得不輕，每天晚上都要跟白九龍在床頭塞紅包，現在見到紅包都有些發(fā)抖。

　　其實白九龍不知道的是，深海們現在就連接著海美人的精神網絡，算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完全沒有什么寂寞、失寵的情緒，反倒還在精神網絡中對白九龍今天的打扮評頭論足，她們覺得爸爸把一頭銀發(fā)披散下來有點像安康魚，很好看，并一直鼓動海美人讓白九龍換成剛開始那個發(fā)型，今天扮成安康魚給她們看。

　　海美人當然沒有同意，全當精神網絡中的聲音不存在。

　　……

　　觀光列車緩慢地在軌道上爬升，沿著一個大圓環(huán)繞著整個九龍機關城。

　　左側是一排排擦過的居民區(qū)，右側是湖光山色。

　　況且況且的車輪聲讓人有些困意，但不是問題，白九龍他們今天就是出來玩的，就算是對家人之外都表現得很冷淡的墨車都有些心情激動，完全不會感覺到無聊就自顧自地睡了過去。

　　“在本座那時候，過年已經沒有什么年味了……”白九龍跟女孩子們說著他過去的事情。

　　“可能在鄉(xiāng)下的人還比較重視春節(jié)，但城里人、更多是年輕人卻都不怎么在意這個節(jié)日，湊活過過，過去也就是過去了，生活壓力太大，他們不愿意把精力付出在這種事情上……”

　　“無法想象……”白華搖了搖頭，說道：“過年都不重視，還能重視什么？”

　　她被師傅帶回全陽道之后，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年的春節(jié)，到那時候，全天下的全陽道弟子都會從四處各地回來，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飯、游戲，即使不能，也會托人捎一封厚厚的信，盡訴思鄉(xiāng)之苦以及對師門、朋友、家人的祝福。

　　到全宗聚餐的時候，掌門就會從一大堆信里面挑一封寫得最好的和一封寫得最爛的，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念出來，大家有時會眼含熱淚，有時會哄堂大笑，到年后，有條件的就會結伴去看望看望那些送信回來的全陽道弟子，并給他們帶一壺全陽道過年前新釀的梅花酒。

　　師傅還在的時候，白華就經常被帶著去看望那些師叔師伯，北漠、南隕、東流、西荒的各大鎮(zhèn)軍中都有他們的身影，對身處中原腹地的全陽道來說，這些地方山高路遠，遍地都是窮山惡水，再說鎮(zhèn)軍職責所在，去了，就再難回來了。

　　加入了四域鎮(zhèn)軍哪還有回家過年的道理？

　　他們畢竟不是太極武者，不會飛。

　　再之后，師傅病死，白華接過了師傅的位置，成為全陽道執(zhí)事，接觸的門人弟子更多，每年新年都由她來統(tǒng)計弟子回來的人數，廟會里燈火闌珊，每一個染著流光的面孔她都能記得。

　　這個人去年一個人回來，今年帶了媳婦，他的師傅高興得多喝了兩杯酒，即使這個人因為要取親而脫離了全陽道內宗，跑到外宗當了沒前途的外事人員。

　　這個人去年還很頹喪，今年卻一副興高采烈，只因為去年在洪水里失蹤的妹妹終于被師兄弟們找回，雖然失去了兩條腿，但好歹還活著、幸好還活著。

　　這個人去年總是唉聲嘆氣，今年也是唉聲嘆氣，總是說什么‘人類總要完蛋，為什么還要努力’的屁話，但他的師妹又立刻上前給了他一個頭槌，他就又強打精神，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

　　這些人……都是一百年前的死人了……白華至今卻都還記得他們的樣子。

　　過年……對即將歷經三個世紀風雨的她來說……很重要。

　　今年全陽道全宗搬到了九龍機關城，重組成了‘全陽大學’，在大年初二有一次史無前例的聚餐活動，這次除了依舊堅守在北漠的全陽道弟子以及早就在西荒動蕩中沒有聲息的全陽道弟子沒能回來之外，全天下的全陽道弟子都能聚在一起。

　　白華也要在那天回去，以副校長的身份跟所有前全陽道弟子說一些新年賀詞。

　　她原本是想要帶上白九龍讓他見見世面（娘家）的，但一想到徐如來，也就是前全陽道掌門、現全陽大學校長的那個老東西一定會帶著師弟師侄他們起哄，她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將白九龍介紹給全陽道的家人，再說，要是白九龍在他們面前喊出了她現在的名字——‘白華’……

　　‘喲！都隨夫姓了，還說你們沒有關系？’

　　‘藍亦真把什么都告訴我們了，你就承認了吧！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我們全陽道的掌上明珠居然也會有嫁為人婦的那一天~’

　　‘這個白九龍怎么聽著這么耳熟？該不會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人渣吧？拐了宋御凰殿下的那個！’

　　‘我的天！師徒通吃？！佩服佩服！從今天開始，白九龍就是我們全陽道的大哥！’

　　……

　　白華很清楚他們的尿性，要是他們見到自己和白九龍站在一起，上面的那些話絕對會從他們嘴里說出來！

　　如果論家人也有分級的話，白九龍和宋御凰他們就是鮮花家人，只是待在一起就會心情愉悅，全陽道的家伙就是蒼蠅家人，總是在你耳邊嗡嗡亂叫，待久了甚至會精神衰竭。

　　當年宋御凰只在全陽道待了一年，就是因為他們已經和宋御凰混熟，開始表現出了蒼蠅的特質，宋御凰不得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