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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一夢(mèng)

第十九章

伶人一夢(mèng) 宥之 2239 2019-10-09 18:30:14

  街道上的雪已漸融化,天卻仍是冷的。

  是夜,屋檐垂下的冰凌,尖銳的的令人發(fā)慌,那樣鋒利,仿若能傷了性命。

  青袖站在檐下,抬頭望著那透明的冰凌,一時(shí)有些愣怔。

  一根根直刺下來,尖銳處,能輕而易舉的刺透皮膚。

  她還記得,這么透明干凈的東西,血,能輕而易舉的滲入。被染成紅色的冰凌,少了一份干凈,多了一份妖艷。

  “呵呵?!?p>  青袖低低的笑了兩聲,不似平日的內(nèi)斂,多了張揚(yáng)與放肆。

  “也不知……”也不知那日先生門外,梁為崎同她說的話,先生聽到了幾分。

  這幾日,墨傾淚待她過于疏離了,可明明一切和往常都沒有變化,可青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走進(jìn)院子里,彎腰想要拾取一捧雪,伸手卻是冷硬的觸感,她下意識(shí)的縮回了手。

  什么時(shí)候,這般禁不得冷了?

  自嘲般笑了笑,終是抓了一把雪。

  那已經(jīng)算不得雪了,融化過半又被寒夜凍住,哪里還是雪?

  輕笑兩聲,忽就想起一個(gè)人來。

  戲服華麗、妝容精致,絕好的五官掩于油彩之下,辨不清何人。

  忽的,腦中又跳出另一張臉,溫潤如玉,不染塵埃。

  兩張臉,一張盡是人間煙火,另一張卻容不得半分沾染。

  “先生?!?p>  青袖恍惚了,這樣一個(gè)稱呼脫口而出。

  “你叫的,是哪一個(gè)先生?”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在這樣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

  青袖回過神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墨傾淚站在她面前,吃了一驚。

  手被凍的有些麻木了,她略一松手,雪落在地上。

  雪早已被握成一團(tuán),掉在地上,也不見散開,聲音倒是清脆。

  墨傾淚望著她,看不出一絲她平日里的痕跡。

  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青袖愣了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先生。”

  她開口,聽不出一絲哭腔,可她臉上的淚痕,卻才半干。念及此,墨傾淚隱隱有些心疼,手上不覺放輕了動(dòng)作。

  是習(xí)慣了吧,習(xí)慣了一個(gè)人哭完,便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讓旁人知曉半分。

  墨傾淚的動(dòng)作過于溫柔了,讓青袖有一瞬間的錯(cuò)覺,覺得他在憐惜自己。

  墨傾淚的手并不溫暖,但青袖卻覺出了一絲溫暖。

  “這么晚了,還不睡?”

  墨傾淚收回手,垂眼看她,眼底神色莫名。

  “先生不也沒睡?”語氣有些隨意,不似平日的的拘謹(jǐn)。

  青袖仰起頭,嘴角帶一抹弧度,有些落寞,也有些疲憊。

  她有些累了,今天,便任性一次。

  “本是睡了的?!蹦珒A淚向一旁走了兩步,和她隔開了些距離。

  墨傾淚剛一走開,青袖便覺出冷了。冬夜的風(fēng)并不強(qiáng)烈,卻吹得緊促,不留空余。

  “那先生為何又醒了?”

  放在平日,她斷不會(huì)如此去問,可今夜,卻問了出來。

  “不知。”搖了搖頭,“許是天冷?!?p>  “是嗎?先生房間不是有火爐?”

  這樣挑釁的問法,墨傾淚有些愣了,轉(zhuǎn)過頭去,覺得她和以往有哪里不一樣了。

  “那許是熱了?!?p>  “先生冷也睡不著,熱也睡不著,那如何才好?!?p>  她想起了太多往事,如今墨傾淚站在她面前,她都有些恍惚,不自覺露出本性。

  “青袖,我冷也可睡,熱也可睡,睡不著的,只怕是先生。”

  “先生”這兩個(gè)字,他刻意念的輕緩,卻多了些壓迫。

  青袖一驚,轉(zhuǎn)過頭看向他,這張臉,未施粉墨。

  “先生,是青袖逾越了?!?p>  今晚想起的事太多,多到她忘記了如何掩藏起自己的鋒芒。

  “你叫的,是哪一個(gè)先生?”

  這句話,墨傾淚又問了一遍,聲音是她所陌生的疏離。

  “先生只是先生?!?p>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天晚了,你去睡吧?!?p>  “先生……”

  “青袖,他們,都叫我墨老板。”

  青袖抬起頭,卻見他轉(zhuǎn)過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們,都叫我墨老板……

  青袖無聲的重復(fù)著這句話。只有她,喚他先生。

  她叫的,到底是哪一個(gè)先生?

  墨傾淚進(jìn)了屋內(nèi),走到窗前,卻不打開窗戶。

  他本是睡了,卻因著她的腳步聲驚醒,他睡覺本就淺,被驚醒,便睡不著了。

  他猜到是她,可他走到她面前的時(shí)候,卻像是看到了另一個(gè)人。

  那一刻,他是驚訝的,從她眼里,他看到了自己。

  原來,他們竟是如此相像。

  推開窗戶,院子里空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回去了嗎?

  心里無端有些落寞,明明是自己先走的,怎么還看不得旁人離開?

  搖了搖頭,全無了睡意。

  第二日,墨傾淚病了,只是風(fēng)寒,卻也身子倦懶,不愿動(dòng)作。

  青袖守著他,熬藥,端飯,盡了心力去照顧他,可墨傾淚知道,她在躲著他。

  “青袖?!彼p聲喚道。

  青袖聽到他喚,抬頭望過來,看見他一雙淡漠的眼眸,那一聲“先生”,怎樣也沒叫出來。

  墨傾淚見她如此,不禁笑了笑。

  “過來?!?p>  青袖聞言走了過去,站在床邊,等他說話。

  “坐?!?p>  青袖愣了一下,觸目可及的,除了一張床,再無能坐下的地方。

  青袖回頭看了看,想搬張椅子過來,卻被墨傾淚拉住了手腕。

  “坐這兒?!?p>  眼神往床邊瞥了一下,示意她坐下,話說完,手也松開了。

  明明這些話、這些動(dòng)作在旁人看來曖昧非常,可他做來,卻讓人生不起一絲其余的念想。

  青袖有些木訥,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竟就那樣坐著,不發(fā)一言。

  墨傾淚抿唇笑了笑,病中的他,較平日而言,多了一份煙火氣,讓人覺得,他是可以親近的。

  病了,也任性了。

  “青袖。”他的聲音多了些慵懶,卻格外的蠱惑人心,“你……”口中的先生,是我嗎?

  這句話,他終是沒問出來,一是不愿,二是怕揭了她的疤。

  墨傾淚伸出手,將右臂的衣袖挽起,一道醒目的疤痕盤在手臂上。

  那道疤痕過于猙獰,與墨傾淚細(xì)瘦的手臂對(duì)比鮮明,青袖看在眼里,覺得有些刺目。

  “知道嗎,長好的傷疤,再揭開的時(shí)候,會(huì)比當(dāng)初受傷時(shí)還疼?!?p>  “先生?!?p>  青袖開口,聲音有些發(fā)顫。

  “青袖。”

  他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先生想知道什么?”

  青袖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以為有些事情無足輕重??赡遣皇欠畔铝?,而是刻意的不去在乎。

  “你,想說什么?”

  對(duì)于那一日的記憶,青袖只記得墨傾淚的懷里很暖,暖到讓她以為自己可以依賴。

  那一日,青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疲憊的閉上眼,放縱著自己躺在墨傾淚懷里。

  而墨傾淚,沒有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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