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災(zāi)難
“班長，我想，我想和你商量件事?！?p> 陳子楓抬頭就看了她一眼，繼續(xù)寫今天的物理作業(yè)，“你數(shù)學(xué)作業(yè)又出問題了？”
“不是作業(yè)，是——私事。”夏小五知道，讓這個公正不阿甚至有點愣的班長徇私枉法不大可能，但還是抱有僥幸心試一試，“我是想說，這周五中午我可不可以請假？”
筆利落放下，他說道，“周老板說了……”
“反正不是每個中午他都來的！”夏小五還是第一次打斷他說話，“我是說，只要班長你不記我名字的話，那周老板也發(fā)現(xiàn)不了?！?p> “你周五，要去干嘛？”他的眉心微微一簇。
“去干好事，不是，去干正事?！笨此琅f不為所動，想起來上回哭他都是百依百順，加上蘇珊也說過眼淚是最具摧毀力的武器。
夏小五還是決定豁出去試試，“我，我們社團最后的一次告別節(jié)目了，不去做什么，只是說一段話，就回來。這輩子也只有一次……”這輩子？
看，他愣住了，一定是被她精湛的演技所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呆瓜果然好騙！
陳子楓愣了愣，這人今天是抽風(fēng)了嗎，說話非演的和舞臺劇一樣，還說一輩子，好像不答應(yīng)就要毀了她一輩子一樣。
他眨了眨眼，“如果是馬上回來的話，那你就，去吧?！?p> “真的？”夏小五收了收淚，一鞠躬，“謝謝班長！”
“嗯?！彼缓仙衔锢碜鳂I(yè)，繼續(xù)看書。
一旁那賀曉波可是都看在眼里，勾過他的脖子，“你小子啊，剛我求了你半天讓我中午出去打個球，你還給我裝包公呢，怎么著啊，人家女孩嚶嚶嚶了幾下，你就答應(yīng)了？”
“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嚶嚶嚶，再說，打球是正事嗎？”
賀曉波這眼睛一瞪，“怎么不是正事了，我是捍衛(wèi)咱們五班在球場上的戰(zhàn)績，八班那幾個總是搶我們班的場子，這是榮耀，你懂不懂？”
“不懂?！?p> 賀曉波提了提嗓子，“嚶嚶嚶，班長大人，你就放我出去打球嘛，好不好嘛？”
“滾。”陳子楓輕舒了一口氣，接著看他的那本月亮與六便士。
周五剛吃完飯，夏小五就早早就在廣播室準(zhǔn)備了，捏著手里的稿子，一個字一個字生怕哪個音發(fā)的不標(biāo)準(zhǔn)，這還是十七年來她頭一回覺得自己的母語可能出問題。
“夏小五?！崩畛揭唤裉斓男７锎┝艘患芎每吹陌滓r衫，她站起身，他的聲音從來就沒有認錯過，“你怎么這么早來了？吃過飯了嗎？”
“吃了?！?p> 李辰一還是一如既往的利落的動作，打開電源在工作臺前查看按鈕，整理稿子，像是一口氣想都不想就能夠完成。
“社長，我，我們待會按照什么順序演講？”
李辰一轉(zhuǎn)過頭，愣了愣隨后笑道，“新社長選了方正，為了避免誤會，你以后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對了待會兒講的順序，陸笑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好的。”李辰一，李辰一，她心中念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今天的開場音樂依舊是李辰一喜歡的林海的作品，雖然這樣的音樂夏小五更習(xí)慣當(dāng)做睡前音樂，但這一次卻十分有精神地聽完了整首。
“過去的兩年，省立的時光，一幀一畫皆在眼前。未來的櫻花電臺，依舊繼續(xù)，我們廣播社的全體成員李辰一、陸笑……敬上?！标懶Φ穆曇粢琅f是那樣溫柔，像是陷入嘴角發(fā)甜的酒窩里。
“各位同學(xué)大家中午好，我是高二年級的陸笑。很高興今天由我和李辰一同學(xué)來為大家主持最后一期節(jié)目?！?p> 話筒頓了頓，從里頭傳來的聲音傳到大大小小的四十多間教室里，“大家好，我是高二李辰一?！本退阏驹趶V播室，也可以聽見整個教學(xué)樓的歡騰。
聽陸笑學(xué)姐說過，當(dāng)年中午守著李辰一廣播的同學(xué)多多少少。
“看來，大家是許久沒聽見你的聲音了呢，辰一?！?p> “陸笑，我愛你！”不知道從教學(xué)樓的哪里傳來這么一句，而后鴉雀無聲?？磥硪荒昵暗氖×ⅲ麄兯愕蒙先藲庵鞒?，校園風(fēng)云。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櫻花電臺的期待與鼓勵……”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夏小五竟然詞窮，該怎么形容才最貼切，就好像閉上眼能一下想象出一個溫柔少年的模樣。
“今天給大家推薦的一首詩是汪國真先生的《熱愛生命》，希望大家能夠在這個大好時光好好學(xué)習(xí)，更要珍惜機會，好好戀愛?！?p> 教學(xué)樓再次翻騰，這果真是最后一段話，可都是狠話啊……
賀曉波這凳子都一下退到幾米開外，“這小子可以??！我看好他！”
“李辰一，我愛你！”“李辰一，牛！”外頭哪幾個男生大喊了幾句，零零碎碎從高一到高二，再到后一幢樓。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電臺里，那個依舊溫暖的少年音。
……
這首詩，好勵志，好雞湯，還記得初中時寫作文被用爛的一句話：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fēng)雨兼程。原來是出自這首詩。
“雅安，你準(zhǔn)備一下，下個就是你了?！睂O學(xué)姐過來喊她，她也正準(zhǔn)備要進去，可武小千匆匆跑了過來，樣子還有些著急。
“雅安，那個，周老師讓你趕緊回班?！?p> “是一個噩耗，夏小五十多年來好像都是那么倒霉，每次做錯事都能被揪著。匆忙間她看見了李辰一的臉，依舊沉浸在他的節(jié)目中。
和孫學(xué)姐交代后，還是和武小千走了。
此時此刻，周扒皮已經(jīng)站在教室門口候著她了。災(zāi)難，她幾乎感覺到每走下去的一步都是離災(zāi)難更進一步，心也跳得更快了一些。那張臉，就和賀曉波說的一樣，像是要吃人。
“夏雅安，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了！”聲音響徹整個高二樓道，隔壁班幾個調(diào)皮的還敢探出腦袋來，又一次的丟臉……
她埋著頭，深深掩飾住臉頰飛速的紅。
“你去哪兒了，去哪兒了那么要緊??？”
“廣播室?！甭曇舾褚襁M了鋼筋水泥縫里。
“廣播社是吧？”周扒皮的氣更是上來，“剛我還給班里同學(xué)講了，這個高二的李辰一在廣播里胡說八道，你還就在那地方聽著了是吧？還聽著很高興，很興奮了呢？”
“我沒有！”
“好?！敝馨瞧c著頭，“你要聽是吧，那你就站在教室外面聽個夠！其余同學(xué)開始考試，這場考試不及格的都叫家長?！?p> “啊……”眾人不爽的眼神瞟過她，像是這所有的災(zāi)難都是她一個人造成的。
夏小五忍住眼淚，漲得整張臉通紅，發(fā)絲打在上面迎著涼颼颼的秋風(fēng)，更像是兩片極其耀眼的腮紅，耳邊李辰一的聲音還在。
“以上的這首詩，送給一個今天無法到場的同學(xué)，平坦或是坎坷的未來，請相信依舊可期……”
她盯著教室門口的喇叭，忽而停止了抽泣，像是所有的一切忽而釋然的感覺。
他是不是還是看見了，月牙海邊的那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