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帶著醉意,不知是痛快還是痛苦地大笑起來,通紅的眼角洇出了淚。
全殿的宮人女子七手八腳的過來扶住太子,收拾的收拾,勸慰的勸慰,全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殿內(nèi)頓時亂成了一團(tuán)。
江綏沉默地看了許久,面色平靜得看不出喜怒。
良久,才拂袖而去。
十月初的天氣,正是微涼。殿外的空氣不如殿內(nèi)那么滯悶,充滿酒氣,讓人呼吸困難。
可是被十月的小風(fēng)那么一吹,之前潑到身上的酒濕的一塊頓時顯得很涼。
他第三次蹙眉。
正準(zhǔn)備先去換身衣裳,便看到不遠(yuǎn)處有人朝他招手,滿面春風(fēng)化雨的笑容,婷婷裊裊走了過來。
江綏看清來人的那一刻,立馬僵了一僵,垂頭便快步走。
來人自不必說,是洛殊。
每次見他總要招手,嫣紅寬大的裙袖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細(xì)膩的手臂,雞心手鐲順勢滑落,更襯得肌膚如玉。
真真是個妖精。
洛殊來都來了,自然是不肯放過他的,當(dāng)下快走幾步拉住了他的袍袖:“尋鶴,你躲什么?”
尋鶴是他的字。只是,旁人喊來稀松平常帶幾分敬意,她喊來偏偏字字咬得有幾分含糊,尾音略長且顫,多了幾許風(fēng)情與旖旎。
江綏臉色略有些發(fā)青,停住了腳步,與洛殊隔開些距離,拱手行了一禮。
洛殊屈膝還禮。
又盯著他胸前道:“哎呀,是不是太子殿下他又拿你出氣啦?”
江綏抖了抖外袍,壓低了聲音道:“你怎么出宮來這里了?這可是東宮!”
洛殊笑指著他,“先把濕了的衣裳換了吧,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十月可正是容易受涼的時節(jié)。不巧今日我未帶暖爐,否則還好一些?!?p> “不必。”
說到暖爐,不免又想起十三年的曲江宴。不知為何這幾年來他從未忘過那個手爐,它的紋理,它的手感,它的溫度。
說要還給她,可她說不用,那個手爐也便一直在府里擺著,他再未用過。
他也一直沒想明白,洛殊對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說喜歡,可那天在曲江池畔是她推他下的水,那么干脆。他明白她的意思,明白為什么她那晚必須是宣平公主,他才不得已默認(rèn)。如若說是洛殊,風(fēng)波只會鬧得更大,更麻煩,更復(fù)雜。
她竟然捏準(zhǔn)了他不喜歡麻煩。但他也不后悔做了那樣的選擇,事情鬧大了,也還是會牽扯到宣平公主,而且事情遠(yuǎn)比現(xiàn)在復(fù)雜。
可要說洛殊不喜歡他,那手爐是什么意思?這幾年她也是一有機(jī)會便要來找他,每次話都說得動聽無比,對他也是體貼入微。
他從未告知他人的喜好與厭惡,她都很清楚。
這也是最讓他奇怪的地方。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一起過了很久,才會有這樣的熟悉,可分明沒有。
這個人,名聲差勁,可待人接物也還算有分寸,除了對他不太規(guī)矩。
“不必便不必吧,只是生病的消息可別讓我知道,不然我可是要心疼的?!甭迨鉀]理他的心緒,笑道。
“荒謬?!苯椀吐暋?p> 這個女子不過是在哄他罷了,她的話不能信。
雖然,他完全猜不到,哄著他到底對她有什么好處。他的出身比不上她尊貴,他的學(xué)識于她沒有用處。

銀樓花城
作者無話可說